孤立也像一种传染病,尤其在孩子身上蔓延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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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村的小学只到四年级,所以姐姐五年级的时候,去了别的村庄。学校没有了姐姐,莫小欢就像离开大树的一片落叶,不知所措的飘摇。有的小朋友在玩儿跳皮筋,莫小欢靠近过去,就听见,呀,小矬子来了,快跑。那边有人在踢毽子,莫小欢远远地看着,然后就听到,咱去别处玩儿吧,不让她看。就是老师组织的丢手绢,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把手绢丢给她。还有调皮的男孩子故意跑过来,伸脚就把莫小欢绊倒在地,而她还没爬起,那些男孩子就跑得不见踪影。
莫小欢的学习成绩却是很好,每学期都有一次考试,是从班里选出一个去乡里参加,每次都是莫小欢。去考试的时候莫小欢一定要穿上最干净的衣服,然后老师把她抱上二八车的横梁,莫小欢不想让老师也像小朋友一样看见自己就跑。横梁上的她就感觉身后的老师像妈妈一样,那一路是她最幸福的时候。然后考试时她都会想着回去路上坐在二八车横梁上的幸福,为了这幸福,她都把做完的题再检查一遍。
莫小欢的好成绩终于吸引了同学的目光,有几个孩子用替写作业做条件交换一起玩耍。莫小欢写了很多作业,可最终也没有学会跳皮筋踢毽子丢沙包跳房子。她似乎印证了父亲那句怕是小矮人吧。跳皮筋的时候,她只能负责站那里撑起皮筋,别人还撑在膝盖以下,她已经在腰部以上了。有次她脚麻不小心从二八车横梁上掉了下来,然后手抱住了车把,脚没着地。妈妈生气地不管她,就吊着她继续向前蹬。还有次下大雨,莫小欢说是发洪水了,水都到她脖子里了。冬天下雪了,莫小欢在作文里写到,妈妈清出了一条路,我就像走在白色的胡同里。同学们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
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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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欢小学毕业的时候,是有资格考取县城的中学的。可是那时候,她的家里并没有闹钟这样高级的东西,所有的时间都靠生物钟。考试那天下着大雨,莫小欢走到学校只看到了紧闭的大门,问旁边的人,才知道老师和考试的同学已经走了。莫小欢撒腿就往县城那条路上跑,县城很远,她边哭边跑,二姐骑车从后面追了上来,拗不过她,只好将她送到了县城,考试已经结束了一科。莫小欢坚持考完后面的科目。
成绩出来了,莫小欢以二分之差落榜了。同年考取高中的姐姐也落榜了,差的分数有些多。一直对上学抱有期望的父亲这时候回家了,求着关系将姐姐花钱送进了县城的高中。莫小欢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公平,她求父亲也要上县城读书,说自己如果考了那一科一定会考上的。或许家里穷,或许觉得她怎么也是有学上,最终莫小欢没能说动父亲。
莫小欢带着一百个不情愿去乡里初中报道。人很多,终于排到她了,接待老师说,这是谁家孩子啊,一边儿玩儿去。莫小欢就去一边玩儿了。“还有报道的吗?莫小欢来了没有?”接待老师扯着嗓门喊着,莫小欢跑过去,“哎,这谁家孩子啊,咋没人看啊”,莫小欢递上了通知书,老师接过去,惊呼,你就是莫小欢?那个每年来考试的莫小欢?你怎么没去县中上?莫小欢说我没考上。
二姐顺路接她回家,路上经过一家铺子,二姐说你都上初中了,来量量,莫小欢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身高,120公分。
弱小似乎是对欺凌的邀请
初中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班里的男孩子有着层出不穷的坏点子。莫小欢的父亲给莫小欢买了辆城里人才会有的儿童自行车作为对她没能去城里上学的补偿。上学路上,总有男孩子来抢夺自行车,或者一脚将莫小欢踹到地上。而在学校里,莫小欢在爬上凳子时也会被后面的男孩子绊倒在地。或者头发被拽掉几根。
当一条死亡的蛇出现在莫小欢的桌斗里的时候,尖叫哭泣后的莫小欢决定反抗。她战战兢兢地用手捏住了那条蛇,然后甩到了那个搞恶作剧的男孩子身上。突然的反抗惊呆了那些男生,也惊醒了莫小欢。从此她像一个战士一样,后面男孩子拽她头发的时候,她拿起从家里偷出来的缝衣针扎进了那个男孩子的手上。有男孩子再想绊倒她时,她举起了凳子就要砸。她的勇猛不久就在学生圈里传开了,学校的小太妹听说了,觉得这是自己的新成员啊。她带领莫小欢体验了不一样的生活,一起逃课一起去梦想里的城里,一起打扑克,一起打架,如果不是一场考试,莫小欢应该就这样幸福的耍几年。
那次考试,莫小欢考了九分。盛怒的父亲赶回来看着这个侏儒式的女儿。莫小欢说我想去县城上学。父亲妥协了,县城新来办了一所军事化学校,父亲把她送到了那里。家族里很多人来劝父亲,一个女孩子家上什么上。可是莫小欢还是上了。
军事化的学校,有着不一般的力量。莫小欢躺在了上下铺的床上,远离了家中的炕头,有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她知道除了父亲,没有一个人同意她上学。所以她知道父亲是爱她的,这让她很感动。她决定好好学习。落下的课太多了,她拼命的追赶,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并不聪明,小时候的聪明不过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谣言。学习也真的很艰难,莫小欢再也没有考过第一名。她只是变得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为了通过体育测试,学校制定了严格的体能训练。老师说哪怕用爬的方式,也要坚持到终点。坚持的力量是伟大的。莫小欢不想父亲的钱白费,她听老师的,所以每节课都上的很认真。在她的坚持下,衣服渐渐短了。这个学校里没有欺凌,没有逃课,只有异常安静的莫小欢,努力地向前迈。
就这么安静了几年,那年黑色的七月过后,莫小欢跳跃了起来,父亲也激动地流下泪水,莫小欢是村子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
大学入学体检,“下一个,莫小欢”,“到!”,“脱鞋,挺直站好,目视前方。好。身高160”。莫小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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