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比翼，在地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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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八点，七十多岁的李爷爷李奶奶吃完饭拿起包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推开单元房，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阳光刺得老人睁不开眼。不怕，李爷爷的收纳包里有早早准备好的伞，连忙打开包，掏出绿色太阳伞，细心地罩在李奶奶的头上。

李奶奶慎怪瞪了老头一眼，往对方那边推了推，两人手拉着手往小区门口走去。

不一会儿，预约的滴滴司机到了，两人并排坐在后面。车上有适宜的冷气，柔和的音乐，还有两个老人低低的交谈声。

一个小时多过去了，外面的气温陡然提高，路边的树叶打起了卷，前方的路面冒起了油，好些地方甚至鼓起了包，今年的夏季太难熬了，几乎天天都是43度的高温天气。

这么热的天让儿女很不放心，早早就规劝老人去山里避暑。可是，他们拒绝了，因为他们有今天这样的任务，每周周末，要去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免费上课。

那里的孩子需要教育也喜欢学习，更爱两位老人；老人舍不得孩子，更不能放弃教育，所以，退休之后一直坚持留在重庆。只要周末，不惧骄阳，不畏风雨，一如既往地源源不断为孩子们送去知识营养，让他们能够尽可能地茁壮成长。

2

两人聊得正欢，李爷爷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像被人突然捏了一下，让他眯起了眼，皱起了眉。奶奶一看不对劲，立马打开水杯，让老头子喝下一口水问道：“心脏疼了？需要吃药不？”

李爷爷摆摆手后握着奶奶的手，强装着笑脸，宽慰道；“不用，好像过去了。”

奶奶刚刚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拍拍李爷爷的手，点点头，自信十足道：“好，要吃药你告诉我，我很快的！”

“哈哈，好，我家老太婆是最利索的！”车上回荡着李爷爷爽朗的笑声。

再拐一个弯就要到了，奶奶趁早把拿出的东西放回去，一会下车就能快一点。

刚刚收拾好，李爷爷的心突然又疼了，这次特别猛，就像有人在使劲捏他的心脏，而且一次比一次用力。爷爷右手捂住心脏，左手死死地扣住座椅，手指都快掐进去了。

师傅一看不对，赶紧询问：“前方有医院，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爷爷的声线从齿缝里传了出来：“没事，老毛病了，吃...吃点药就好，去......孤儿院，孩子们......都等着呢！”

奶奶慌忙打开包，掏出水杯和药盒，颤颤抖抖地打开药瓶，取出药塞在爷爷嘴里，然后把水倒进杯盖，想抬起老人的头，往爷爷的嘴里灌水。

爷爷立马开始呼吸急促，嘴唇发紫，疼得弯下了腰，脸上冒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蜷在后座的角落里。奶奶用尽了力气，也抬不起爷爷的头，急得没有办法，赶紧请求道：“师傅，帮我给他喂下水行吗？”

师傅一听赶紧靠边，下车来到后座，撑起老人的头，给老人喂水，可是，可是，怎么都灌不进去。

师傅慌了，老奶奶急得哭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师傅到底年轻，冷静了一分钟，做出了决定。把老人扶起来，依靠在后背上，嘱咐道：“阿姨，您扶好他，我们立马去医院。”

车子一路疾驰，几分钟就到达了最近的医院。师傅背起老人一路小跑来到急救室，奶奶在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

急救医生一边问一边把老人安置在床上，先后听了心脏，查看了瞳孔，惋惜道：“心跳已经停止了。”

3

奶奶大汗淋淋刚跑到门口，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样，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听见了医生的结论，突然呆住了，不敢往前走，呆立在门口。

奶奶泪水像刚刚打开闸门一样，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像蜿蜒的河流，恣意横流。

师傅一听也懵了，怎么会这么快？

贴心的护士赶紧搬个椅子到门口，劝慰道：“奶奶，节哀，您坐，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出什么事呀！把您家人电话告诉我，我帮您通知他们吧？”

奶奶一听，像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出了声：“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急救医生、护士、师傅慌了，都上前哄劝奶奶。奶奶不管，她踉踉跄跄地走到爷爷床旁，趴在爷爷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死去活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一会儿，奶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给大家鞠躬。大家赶紧上前扶，可是老人坚持完成了所有的动作。她满脸歉意道；“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自己联系家人。”

接着奶奶擦擦眼泪，眼睛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双手合十请求道；“在我家人来之前，你们能让我陪着他吗？很快的，他们很快就到了。”

急救医生低头沉吟了片刻道：“可以的，但要换一个地方，我们帮您找一个病房吧，行吗？”

老人感激地点点头，擦干眼泪，吸了吸鼻涕，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倩啊，来重庆吧，你爸走了，我给你发定位。”说完，强忍着眼泪，不等那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把定位发给了对方。

师傅帮着忙完一声不吭地走了，急救医生和护士也去忙了，屋子里就剩下爷爷奶奶了。奶奶像往常一样，坐在爷爷旁边，说说以前，谈谈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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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大约二个小时之后，老人的亲人陆陆续续都过来了。大家向医生了解细枝末节之后，在老人面前强忍着悲痛，开始各种善后事宜。

当然，他们安排了人专门陪着老人。老人在孩子们来了之后，表现地特别镇定。一个人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翻箱倒柜，把需要的东西都给大家找出来，然后才一身疲惫道：“剩下的你们忙吧，我累了，想躺会。”

其实，大家早就想让老人休息了，但是都没敢说。直到老人发话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奶奶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全是爷爷的身影。

爷爷晨练，爷爷浇花，爷爷给奶奶做好吃的，爷爷和奶奶一起给孩子们上课........

奶奶睁开模糊的泪眼，看着空荡荡的另一边，撑着坐了起来，低着头思考了片刻，下床，穿上鞋，去客厅倒了满满一大杯水。

侄女见状，左手搀扶着奶奶，右手端着水杯，把老人送回了卧室。

老人坐在床上温柔地嘱咐道：“行了，我自己呆会，你们忙吧！”侄女出去了，屋子里留下了一头银发的奶奶。

奶奶掏出手机，颤抖地打开便签，按下了一个一个的字母，文字爬满了屏幕，泪水爬满了奶奶的脸庞.....

终于打完了，老人快虚脱了。她拉开床头柜下面的抽屉，拿出药瓶，打开瓶盖，把药丸一骨碌塞进嘴里，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往下咽。

终于咽下去了，老人放心了，把杯子放回去，把手机放在床头，然后面带微笑，笔直地躺在床上。

两小时后，有一个家人忙完想进来看看老人的情况，发现了药瓶，发现了手机，发现了安详躺在床上的奶奶。

屋子里乱了，有人抱起老人就往外跑，有人哭着打电话，有人在屋里捶胸顿足，撕心裂肺，再也站不起来......

奶奶跟爷爷出奇地一样，送到医院就宣布死亡。

奶奶手机里留下了一大段嘱咐的话，最后的遗愿是，我们在天比翼，在地连理，我们要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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