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览室开张后Nathen交给我两本书,让我注册入藏书库。那两本书是《时间简史》和《瑜伽》
书是他在“贝塔斯曼读书俱乐部”购来的。这也是我第一回从他手里接过来的新书
霍金的《时间简史》我曾在杂志上看过学者对此书的解读。此书对我来说是一块啃不动的砖头,但这不妨碍自己对时间的兴趣。
日子悄然隐入时光,某一时刻突然再现,似梦非梦,映像清晰无比。我从不怀疑记忆的真实性。时间匆匆,我们奔波劳碌,现实情境中工作和生活内在的真实常常会被疏忽。但是人的生命从不辜负自然给予的能力。“万物的灵长,宇宙的精华”,大千世界,气象万千,生命科学认为人的意识、记忆和思维是神经细胞里面的微管量子纠缠的物质运动。这种运动很奇妙,只要你内心里有一份坚守,保持一种见解,即使这些坚守和见解和你的当下的现实生活无关,甚至没什么作用,但是与其关联的意识,(物质)一定会在你的大脑里不断地呈现。过去被疏忽的某些意识事后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光中突然清晰起来。
这是人心好奇、怀疑、恐惧、不屈等等心结之下求真的显像。在意识并不十分清晰时,那些大脑中连续再现的形相似乎在点拨你,引导你去发现辨认生活中真实。再现真实的形相因语言而逐渐完整并证实了人性精神部分的存在。
人的大脑小宇宙意识(物质)运动和天体大宇宙物质运动无疑有共同处的。夜间睡眠大脑停止思索时我常常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那一刻眼前无边无际,如雾如云白茫茫一片,此时意识到自己已进入睡眠,即刻将踏入梦乡。记忆和思维在那里混沌不清,醒着的时候意识感官一刻不停地运动,睡眠中意识不是完全停止的。
其实白天我们的意识也不见得是清醒的。意识总是在外界给予的信息中运作,我们所接受的事物、能想到的缘由、正在做的事情,以及自身识别到的感性和理性,现在都可以成为数字变成芯片进入Al机器人身体里,机器人进入高级程序运算突破我们的认知模式也是事物发展的必然。
“世界随时间驶向荒芜,我们都将是熵的信徒”这话和宇宙和时间有关,但不是霍金说的。是我不久前在手机上读到的。
Nathen交给我入库的另一本《瑜伽》是一位印度任的学术著作。Nathen告诉我瑜伽在西方很流行,那时我以为《瑜伽》是佛门的教义,很想知道为啥流行,但是我没问。
有一回不知道从他从哪里得到一本英汉双语版的赵无极画展的宣传册,铜版纸彩色印张,薄薄的一册,制作很精美。他送到阅览室叫我入库收藏。我从没听说过赵无极,也没见过他的画,Nathen说赵无极的画在西方受人追捧,他的画体现了中国哲学天人合一,虚静忘我的精神境界。
那本宣传册一直被我当作藏书放在美术类书架上,现在我大脑里还留有赵无极画中好似浮动和变幻着的色彩。
还有一次他交给我一册复印件,他说这是一本乐高搭建说明书。学校花五万元从德国进口了一套乐高,他叮嘱我把说明书保管好。当时我不知道乐高是啥东西,就问:乐高派啥用常?他说:“培养学生的想象力,还有他们的专注力,乐高可以搭出各种东西”。我说:“就是搭积木了?”他说:“不一样的”。他说乐高可以配合小学生的科常课,拓展课上孩子们可以坐在地板上搭乐高,让学生自由自在地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是现代教育的方向。
图书馆初建时期,他几次抽出时间与我一起去购书。有一回我们到沪太路上海新华书店图书集散中心选购图书。全国各地出版社的书籍都汇集到那里,图书储存库总面积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在大仓库里我们各自挑选图书,各自又推着小型的送货车把书送到结帐点。
结账处我整理书籍时,拿起一本记录中国清末时期官方派遣幼童赴美留学的图书,此书我在报纸上看过部分内容了,我递给他:“这本书蛮好看的”。
他看了看书名《留学稚童——中国第一代留学生》,翻了翻,就放下,叹着气说:“他们是幼童,100年后我们出国留学生是老童了”。
中国十年动乱结束后第一批公派到英国留学的中学教师当时年龄都不小了,Nathen到英国读研究生时整个上海在英语教师之外英语能力较好的青年教师极少。
“老童”“稚童”一百年挂两边,想来并不是有趣的事,也只能叹气。
他挑选的图书侧重于自然学科,我桃选的侧重于人文学科。我对他说:“出来买书我们是好搭档,差异互补挺好”。
他说:“以后还是要叫各学科的任课教师到这里来挑选书籍”。
我们整理完书籍,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对我说:“以前你说新书龌蹉我不相信,果真龌蹉啊!”
手掌上沾满灰尘油墨能不脏吗?我心里暗自高兴。心想:喜欢读书的人在新书堆里忙碌确实像一只老鼠跳进了白米囤,但是人不会止于腹饱肠满的追求。欲望被释放的同时另外的不适意也会出现,工作几乎都是苦力劳动。在书市挑藏书和闲适玩书是两回事。学校里大多数人都认为图书馆的工作即轻松又愉快,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自从干了这一行也明白了一个真相,即“这山望着那山高”的眼力。别以为别人的工作轻松,自己的工作幸苦,每一个脚踏实地工作的人都不容易。
那天我挑选了不少有关教师修养可以帮助老师提高业务能力的书籍,他翻了翻这类图书皱着眉头说:“哪能全是教语文的老师写的?”
我说:“教语文的老师就是会写呀,写多了就会出书了”。
他淡淡地回应说:“ 教语文的老师会出书,那教物理的老师就是会拆污了”。
我一愣,上海人一听就知道此言是一句冷笑话。我瞥了他一眼,他神态认真,双目注视着远处,好像没发现我在注视他。我明白他在拿我口中“出书”两字中的吐音寻开心,这个玩笑好像又和我没啥关系,类似他的自言自语。我看到他脸上没有笑意,目光又闪出平时不太有的严肃神色,也就装佯了,只当没听见他这句话。
那天我们工作结束后,我回到浦东学校宿舍,晚上和室友说起“语文老师会出书”、“物理老师会拆污”这两句话。两位室友都是复旦中文系出来的研究生,一个研究文学、一个研究汉语,当时她俩都是中学语文教师。她们听了都笑,说Nathen说话很有趣。
研究汉语的室友早就发现我口音中切齿音较重。我口中的“出书”沪音听起来如“拆丝”。
“拆丝、拆污”,地地道道的上海本地话里是小便和大便的意思。我没法用拼音标出普通话的标准读音,只能用近似“拆丝、拆污”的发音替代。上海地方戏沪剧老底子叫“滩簧”,现在沪剧戏中不少唱腔和对白中还刻意保留着一些老土地上切齿音。
我一句浦东人的闲话,被一个浦西人改成一个笑话。都是来上海人,心知肚晓“拆丝、拆污”的无奈和必须。
这个冷幽默无意间涮洗我对人、对书、对知识的另一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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