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越来越不景气了，僵尸的智商日益退化，就连僵尸血的功效也消失大半。”
穆达一烦躁地吐掉嘴里的烟头，疲惫的双眼皮压在眼眶上，显出一圈乌黑的轮廓，就像熬夜日久才累积出的黑眼圈。
僵尸的存在很尴尬，说它是新物种，它的本体却是人的身体，虽然僵硬麻木变异了，但还是保留些人类的动作，比如睁眼，歪头，步行，有些聪明的，还会笑会哭。几年前的僵尸大爆发被科学家研制出的药物摧毁式镇压了，存活下来的僵尸被人类圈养起来，充当基因研制的备用材料，穆达一就是一个僵尸管理员。
“小路，吃饭了。”穆达一把盛满羊血的海碗放到一个箱子面前，箱子里细细碎碎地响了一阵，又没了动静。
“不饿？你昨天就没吃饭，是不是病了？”穆达一之前是一名兽医，秉承着僵尸管理员之前医生职业的本分，穆达一打开箱子把里面缩成一团的小僵尸提了出来。
小僵尸倔强地缩成一个球。
“你就仗着自己皮肉软，别闹了，我看看是不是生病了。”小路是二代僵尸，并不是由僵尸血直接感染，且他被感染之前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变异得不彻底，身子还是软的，乍一眼看上去和人类没有区别。
小路的眼睛慢慢睁开，浑浊晶体化的眼球松垮垮地待在眼眶里，仿佛下一刻不注意就会滚出来。而他现在却执拗地睁大眼睛，抬着头，双眼无法聚焦，但是却明显朝向穆达一的方向。
“看我也没用，别装可怜，血还是要喝的。”穆达一知道，僵尸们靠血液补充能量，但是他们的选择是人类的血液而并非畜生血，他们喝畜生血，就像人类中受不得羊肉膻腥味的被逼着吞下一碗没有去腥的羊杂一样，味道冲脑还反胃。
“僵尸血退化就是因为这些畜生血，但是我也没办法，人造血造价高，最近研究所资金困难，只能委屈你们喝这些了。”穆达一拍拍小路的头，险些没把眼珠子给它震出来，小路动作迟缓地俯下身，几口把血喝干净后直接一个翻身躺在地上，没有呼吸的胸膛貌似起伏了几下，穆达一在小僵尸面无表情的脸上愣是看出了一丝小孩子不愿意喝药时的委屈神情。
穆达一想抬手摸摸他的头，但是小路却坐了起来，头转了九十度，因为转头的动作太快，眼珠子终于被甩了出来。穆达一摸头的手顺势伸到地下，捡起掉出来的眼珠，另一只手扶着小路的后脑勺，想把眼珠子塞回眼眶里。
手伸到了小路的鼻子下面，这时候穆达一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还温顺熟悉的小路，现在却露出獠牙，嚼着他已经被撕咬下的手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的血顷刻间就流了一地，人类鲜血的香气吸引着四周被关在铁笼里面的僵尸，他们愤怒地撞向笼子，此起彼伏，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穆达一挣扎起身，没走几步，视线逐渐模糊，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仿佛过了十天，仿佛还是昨天，穆达一醒过来，发现眼皮底下有一个尖锥状物体，当胸穿过他的胸膛，把他挂了起来。
穆达一发觉自己悬在半空，他想起失去意识之前，他一头栽进了僵尸所后面的悬崖，结合现在的情形，恐怕他是在下落的过程中被山体向上凸出来的尖刺挂住了。
“我为什么还没死？”穆达一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已经变成了僵尸，但是穆达一做僵尸管理员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僵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人体自动运转排出的杂质，僵尸却陈年积累在体内。人体会自动清洁，寿命终点的代表是器官的老化衰竭，僵尸的器官以失去大半功能为代价成为了不会衰竭的死物，僵尸死亡的代表是体内愈来愈多的杂质风化沉积，最终身体崩开成一块一块的干枯血肉。
而穆达一，还在呼吸，他还能感觉到心跳和血液在血管里流动时产生的微颤，他还能看清世界的色彩，还能闻到四周发霉阴湿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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