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初期,岳飞坐镇汉皋以图北伐,时常在鄂渚、齐安、汉皋一带的平原山间驰骋,也即“八千里路云和月”里所描述的场景。此时期,齐鲁流寇、神射手李成投靠刘豫的伪齐政权,是投降金人里最勇猛的汉人将领,与辛弃疾走着完全相反的道路。他率军攻打齐安,被宋朝招安,等到刘豫被金人废掉后,又配合金兵南侵,发生叛乱,再次攻打齐安,直取襄汉六郡。岳飞被封节度使,与张俊、刘光世受命联合北伐。大军从汉皋渡江赴郢州,岳飞在江心对幕僚们发誓:“飞不擒贼帅,复旧境,不涉此江!”随后经历十几次激战,打败李成等人的部队,收回襄汉六郡。长子岳云手持一对几十斤重的铁锥枪,冲锋在前,屡屡率先登上城墙,无往不胜,从此名震天下。只因宋高宗勒令不得越淮河之界,岳飞率主力南撤,驻防汉皋,以鄂渚、齐安为左右,防守长江中游一带,凭借长江天堑抵御金兵。
他们极力呵护的是大宋故国的江山尊严,而不是大宋现任的荒淫皇帝。金朝王成棣《靖康稗史笺证·青宫译语》载,“康王目光如炬,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而且侍婢多瘦马型幼女,被性欲旺盛的他,每每活活淫虐致死。他刚被拥立登基就下旨,命人在开封府搜刮女童,名义上给宫里添置一些“洗衣工”,实则供自己淫乐。南宋初年邓肃《栟榈集》载:“前日御药院奉圣旨,下开封府买拆洗女童不计数,且拆洗云者,岂必姝丽耶”,“日差人吏遍走京城,凡见女童举封其臂”,“搜求之甚,过于攘夺。愁怨之声,比屋相闻。”为避免落下把柄与恶名,宋高宗将这些用完而未死的宫女终生监禁,且极少封妃,只以侍婢名之。皇后吴氏被选入宫时,不足14岁,温婉乖巧,头脑灵活,殷勤侍奉赵构,且身穿戎装,随时保护每日战战兢兢、饱受各种侵扰的高宗,被誉为“带刀皇后”。他如此凌虐女童,足见越懦弱的人越扭曲变态,挥刀向更弱者,自古皆然。
齐安作为岳飞抗金的战略重镇,因与金兵、伪齐反复作战,十室九空,地广人稀,不利招兵,不利纳粮。于是岳飞上书主张移民,让一批江右人迁入齐安。这是历史上第一批“江右填湖广”。自1134年至1140年,担任荆湖北路前沿统帅、拥有十万兵力的岳飞,先后四次北伐中原。这期间岳家军一直屯驻在汉皋,前后七年。汉皋北门外的岳家嘴,是岳家军水军屯驻的基地。粮道街的马蹄营,是岳家军马队驻扎的基地。岳飞处理军务和居住的帅府,在今司门口十字天桥下,明初时,地方官曾立“岳王府石碑”于帅府旧址。其间,母亲姚氏病故于汉皋,岳飞赤足扶灵,从小东门出城,送至庐山安葬,而且这是宋高宗御赐的葬地,以示对岳母的尊重,对岳飞的奖励(到了明初,小东门因此被改名为“忠孝门”)。最后一次,岳飞翻越淮河,进军汴京,打到朱仙镇,靠近旧都汴梁,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据说,这是因为金人以钦宗复位威胁高宗,要求除掉岳飞,还答应放还徽宗去世的灵柩和赵构母亲韦太后。岳飞被部下大多数将领背叛,指证通敌等罪,含冤含冤死于临安大理寺监狱的风波亭,被偷偷埋葬。他死后,赵构对其灵位说:“非卿不忠,非朕不明。”言下之意,岳飞不该坚持北伐。62年后,岳飞被追封为鄂王。自楚国熊红至南宋岳飞,共有九人封为鄂王,其中六个惨死,似乎鄂王是一个被诅咒的官衔,一个被设定的噩梦。无论如何,汉皋是岳飞人生最后七年的居住地,更是其人生与军事的辉煌期,犹如齐安之于苏轼也。
1162年,岳飞被杀20年后的宋孝宗年间,他终于被平反,其家眷从两广、琼岛不断流徙的流放地,返回荆江,五个儿子只剩三个,因为次子岳雷早在惠州抑郁而终。听到岳飞被平反的消息,汉皋、鄂渚、齐安的民众纷纷祭奠岳飞,倡议建立岳王庙,向知府表达民意。1170年,荆江转运司赵彦博上书宋孝宗,呈请在汉皋为岳飞立庙,得到“忠烈庙”的御赐牌匾,以及4000贯钱的御赐专款,遂在大东门外五里建庙,配以1000亩香火田(分别今财经学院一带、长春观一带;后来明城大于宋城,外扩大东门,使得岳王庙包含于城内;该庙毁于清末太平军战火,仅存岳王台)。这是全国第一座岳飞庙,比临安岳王庙早半个世纪。罗汝楫是跟随秦桧诬陷、杀害岳飞的重要帮凶之一。其第五子罗愿是著名的地方志作家、博物学学者,后来担任汉皋知州,颇有政绩,始终不敢进岳王庙拜谒,有天临时起意去忠烈庙祭拜,突然暴死,算是“爹坑”了。据《宋史·岳飞列传》载,罗愿“自念吾政善,姑往祠之,甫拜,遽卒于像前。人疑飞之憾不释云。”宋宁宗嘉泰四年(1204),岳飞被追封为鄂王。同年,与辛弃疾、陆游友善的著名词人刘过,游历于汉皋,拜谒岳王庙,作词凭吊岳飞。其《六州歌头·题岳鄂王庙》云:“中兴诸将,谁是万人英?身草莽,人虽死,气填膺,尚如生。年少起河朔,弓两石,剑三尺,定襄汉,开虢洛,洗洞庭。北望帝京,狡兔依然在,良犬先烹。过旧时营垒,荆鄂有遗民。忆故将军,泪如倾。 说当年事,知恨苦:不奉诏,伪耶真?臣有罪,陛下圣,可鉴临,一片心。万古分茅土,终不到,旧奸臣。人世夜,白日照,忽开明。衮佩冕圭百拜,九泉下、荣感君恩。看年年三月,满地野花春,卤簿迎神。”每年三月,汉皋民众都岳王庙前举办迎神赛会,一则祭祀悼念英灵,二则祈求风调雨顺。
岳飞第三子岳霖被召入临安,先后被授予一些较高官职。他解押漕粮路过鄂渚,当地官员与民众设香案酒品欢迎,一个老妇人拦路而哭道:“相公今不复来矣!”她当面忏悔,言其夫君当年对不住岳元帅。他途径赣州,“父老帅其子弟来迎”,个个泪流满面,说:“不图今日复见相公之子!”岳霖与朱熹、张拭为友,偏于理学,且在各方的帮助下,着手搜集岳飞遗文。因为高宗朝诸多有关岳飞和岳家军的史实被秦桧命人篡改,岳霖与其子岳珂相继搜集岳飞的诗文与事迹,写成《鄂国金佗稡编》28卷、《续编》30卷,成为正面了解岳飞的第一手史料。岳霖后裔在钱江及外省各地繁衍,20世嫡孙岳钟琪已属西蜀人,清朝中期名将,跟随年羹尧平定西部叛乱,功绩可能超过岳飞,被《清史稿》誉为:“终清世,汉大臣拜大将军,满洲士卒隶麾下受节制,钟琪一人而已。”南宋洪迈《夷坚志》载,淳熙九年(1182),岳霖任浙东提刑官,巡视台州,遇到唐仲友案。唐仲友乃强调经世致用的永嘉学派的重要学者,任台州知州时,与艺伎严蕊相好,为政敌朱熹所不容。亦说朱熹垂涎严蕊才色双绝,被她拒绝。朱熹广泛发动群众,搜集证据,连上九道奏折,弹劾唐仲友滥用公款、私通官妓等八宗罪,同时将严蕊关进大牢,严刑逼供,前后两月,几欲丧命。经同乡宰相王淮周旋,唐仲友罢职奉祠。岳霖接手主审后,亦从中斡旋整个震惊朝野的大案,放归唐仲友后,问严蕊欲归何处。她作词《卜算子》云:“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岳霖知其志向,脱其妓籍,任其还家,自行择配。严蕊由此名声大噪,成为南宋著名女词人,后嫁赵氏宗室,收获幸福。
岳妻李夫人没有留在引人注目的临安或汉皋,而是携第四子岳震、第五子岳霆隐居于齐安寻阳,耕读传家,与世无争。据推测,岳飞镇守齐安期间,李夫人可能曾去寻阳五祖寺烧香,祈求神灵保佑。岳飞母亲葬于庐山,寻阳与其距离较近,李夫人栖居于此,便于扫墓。李夫人、岳震、岳霆去世后,皆葬于齐安寻阳。由此,岳飞后裔在齐安多地繁衍生息,逐渐广布于长江中游。元朝时,岳霆之孙岳浮海在寻阳从军,改蒙古名“三山孟崖帖木儿”,转战各地,封为五千户长。明初,其后岳之兰率三百户跟随蒙元撤出关外,投奔高丽都统制李成桂,拥其称帝,成为李氏王朝的开国功臣,且改名李之兰,定居在朝鲜半岛。韩国总统李承晚、棋王李昌镐等名人,皆为李之兰后裔,家中皆挂岳飞像,诵《满江红》。岳霆另有后裔岳万山迁到齐安广济,在凤凰山结庐而居,传授岳家拳。后来,我在汉皋有岳姓同事,自称岳霆之后,出自鄂渚岳家村,谦谦君子,研究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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