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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集之四:《回廊魅影》

暗黑集之四:《回廊魅影》

作者: 常书远 | 来源:发表于2018-01-25 21:24 被阅读22次

    无可言说的事情皆会在你身上重现,会以同样的顺序降临……

    ——尼采《快乐的科学》魔鬼如是说

    周晓第一次在回廊角落里看到那个满脸血污的人,正是他伯父猝死的当天。

    那是他刚入小学一年级的一个周末,他与堂兄妹们在伯父家楼上的回廊里追逐。满脸血污的人是躺在地上的,在一个向内凹的转角。那里光线阴暗,堆着杂物,满脸血污的人只露出上半截身子,下半截被挡住了。他清楚地看到那个人还扭过头注视着自己。

    周晓吓懵了,但作为一个还算胆大的孩子,他还是鼓起勇气向那人小心地走过去。结果当他就快走到那角落时,满脸血污的人消失了。周晓揉揉眼,望着空空的地面,刚才所见的彷如幻觉。

    他马上告诉了堂兄妹们,尽管大家并不很相信他的话,却也没有加以嘲笑,而是像所有小孩子一样,迅速地游戏化,一起在回廊上找所谓的鬼。孩子们自己吓着自己。接着,周晓的所见传到大人那里,大人们当然不会当真。然后,所有的兄弟姐妹也和大人一样不再认为他说的是真话,对他“说谎”表现出了憎恶。

    周晓喋喋不休表示自己真的看到了,他的母亲不耐烦地斥责他总是说谎。母亲显然不是为了这事,不记得当时因何变得心情不好批评起周晓来。

    “何老师告诉我,你仗着她来我们家做过客,在学校表现越发放肆了!”母亲说。

    周晓顿时黯然起来。他悲哀地想起上周班主任何老师来他家做家访后,他便暗下决心最近一定要表现好,不能让何老师以为他是那种浅薄的孩子。但是,他越想表现好,似乎就越是紧张,越容易出纰漏。果然,后来还是失了手。何老师语气冰凉地盯着他说:“我去你家家访一次,你就不得了是吧?”

    七岁的周晓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黯然了。

    窗外已是黄昏,他意识到星期天马上要过去,明天又要去该死的学校。同很多孩子一样,对于上学,他经历最初的憧憬、喜爱后,就感觉腻味和无奈了。有时还伴随着深深的恐慌和压迫感。明天大概就要公布周五那次小考了,成绩恐怕是不妙的,少不了又要受老师的折磨。想到这,周晓就心如死灰。明天的周一要是永远不来该多好?这一天就这么完了!他像老人伤感暮岁一样伤感着星期天的黄昏。

    “可是……楼上角落里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啊!”

    晚上七点半左右,悲剧发生了。就在大家准备各自回家时,周晓那患有心脑血管疾病的伯父从楼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大家慌作一团,还抱着不满周岁婴儿的伯母开始哭喊,而已经读高三的堂兄开始感到大难临头。伯父刚刚被大家送进医院,还没来得及进抢救室就终止了心跳。

    从那以后,周晓变得阴郁起来,好像伯父的死和他有关似的,就因为他看到了躺在回廊角落那个满脸血污的人。事后,大人们回忆起周晓那天声称看到的幻象,开始相信他看到的是一种预兆。

    1996年夏天,周晓小学毕业。在他那欢快而漫长的假期中,却有一段气氛悲愁的插曲令他难以忘怀。

    这天,所有人都聚到了伯父家。大人们神情凝重,周晓的伯母哭诉着事情的经过。

    “别怪别人,你就是罪魁祸首!”周晓的父亲厉声说,“当初大家就达成了共识,房子是我们父亲留给我们的,不能卖!你结几次婚离几次婚,那都由你,唯独这房子不能由你!”

    周晓的母亲说:“你比大哥小二十几岁,再嫁原本正常,可你看人也要擦亮眼睛啊!”

    “我早看出那小子不是东西!”周晓的父亲说,“但这是你的事,我们也不好管,可我没想到你们敢卖房子!”周晓父亲把客厅的楠木茶几拍得砰砰响。

    “要是我没有去外地工作,我一定会阻止发生这样的事!”已经参加工作的堂兄在一旁懊恼地说。

    周晓看得出,若不是看在堂兄,主要是伯母的亲生女儿在一旁,父亲简直就要向她挥拳打过去了。

    周晓拉着已经吓坏了的六岁的堂妹上了阁楼,在窗边让她坐好,陪伴着她,安慰着她,向她解释楼下发生的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清楚的事情。

    “可怜的小妹,听说下个月她们就要搬出这房子了。”周晓心想。

    良久,他们走下二楼,倚着回廊的雕纹栏杆向下望,在天花板中央古典式的大吊灯下面,围坐沙发的大人们依旧神情严峻地讨论,火气已经稍减,但代之的是绝望的气氛,周晓的伯母时不时地双手掩面。

    当周晓拉着堂妹准备下楼,经过回廊时,蓦地——在那凹进去的回廊角落,周晓又看到了六年前躺在地上的那满脸血污的人。这一次距离更近,看得更清,那人定定地注视着他。周晓吓得揉揉眼睛,于是那身影马上又消失了。他问堂妹有没有看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小姑娘直摇头。回家的路上,周晓的心和父母一样沉沉的。他不敢说他又看了那个幻象。

    六年后,技校毕业的周晓决定好好享受这个暑期,工作的事情他还不着急。他寻访到衡山的一座不太知名的小寺庙,拜访他已经出家的堂兄。

    堂兄面容清瘦,目光炯炯,法名圆因。见到周晓既不是很兴奋,也不故作出家人断绝六亲的冷淡。在寺庙后的一座石台上,他们席地而坐进行交谈。圆因并不避讳谈到儿时的往事,只是对所有往事谈到即止,不会深入回味表现出留恋。周晓感觉特别奇特,这样的交谈既是与久违的兄弟相见,又是与一个世外之人进行交流,既亲切,又无时无刻不充满着距离感。

    周晓还给堂兄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知道你大概已经不关心了”,周晓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祖屋有可能追回。那个人并没有和继伯母正式结婚,就算真结了婚,按现在的法律,他们也没权力擅自处理这房子。虽然那个人消失了,但这种交易法律依据不足。我父母正在努力为这事奔走。”

    圆因淡然地望着天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愿你们早日成功。我已经出家,周家的未来只有你了。”

    当周晓准备告辞时,圆因忽然冷不丁地说:“其实我爸是被他们杀害的。”

    周晓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是她和她的情夫把我爸推下楼的。虽然我没有看到,但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是在那时知道了他们的丑事。他们之前就好上了,小妹也不是我爸的骨肉。”

    “是和那家伙生的?”

    “不知道,那男人也不承认是自己的。这个女人秉性风流,之前还与其他男人有染。”

    周晓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我没有证据,要是当初录了音就好了。后来我一直苦心等待这两个人再次悄悄谈论这事,遗憾的是再也没有遇到了。”

    “你真够沉得住气的,其实你可以先跟我们说。”周晓不无责怪地说。

    “是的,这里面我也是犯了错误的!”圆因说,“如果知道他们后来会卖掉房子,我当时一定马上告诉你们。”

    周晓觉得堂兄太软弱了,软弱得不可理解,这可是杀父之仇啊!对亲情这么淡漠,难怪会出家,周晓心想。

    不久,周晓去拜访了自己的继伯母。这时的她和女儿住在一间二室一厅的商品房内,房子虽不大,却也装修精致,屋内收拾得整齐洁净。周晓不知道继伯母怎么还会有钱买房,钱都被她姘头卷走了,后来也没有再嫁,据说生活艰苦。作为伯父的第二任妻子,这个现今才四十出头的女人,身上已经没有了往昔的华丽光鲜,岁月的沧桑与生活的挫折在她脸上刻下了仿佛被命运嘲弄的印记,但细致的五官依然表明这是一位曾经的美人。

    堂妹也已经小学毕业,正放暑假,面对周晓的到来神情淡漠,无动于衷,倒是继伯母态度热情。

    继伯母诉说被骗后这些年独自拉扯女儿的艰辛,说到痛处都忍不住流泪。周晓冷冷地听着,想到堂兄透露的秘密,这个女人在他眼里俨如坏人嘴脸。

    其实他这次来是有目的的,本想对这个女人示威,向她说出堂兄告诉他的秘密。谁知还没等他开口,继伯母竟说:“其实那年他爸爸从楼上摔下来,我是有责任的。当时我们在争吵,他爸爸在楼梯口动手打了我。然后那个骗子过来劝架(那时候大家对他印象很好),在拉扯中,他爸爸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周晓冷冷地盯着她,沉默了良久,说:“是不是伯父当时在楼上发现了你们的丑事?”

    这个女人怯怯地看了周晓一眼,说:“都怪我当初爱慕虚荣,接受了你伯父的求婚,他确实很优秀,又有钱。但你知道,我们相差二十四岁,而且你伯父并不因此就关爱我,他是个处处强势的人,脾气又暴躁……唉,结果发生这样的事,钱都被那人骗光了,还给你们家、给你大哥带来麻烦……”

    周晓没说话。

    “我前几天去衡山看大哥了。”半晌后,他说道。

    “他还好吗?”

    “很好,把以前的事都看破了,无牵无挂地做一个出家人。”

    “哦……只要他觉得好就行。”

    “我觉得他是被你们害的。”

    继伯母怔怔地看着周晓,说:“也许吧……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他应该也不会……”

    堂妹出门玩去了。周晓的继伯母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出门的背影,忽然说:“有件事我从来没跟人说。你们家也没有人过来看我,趁这次机会我告诉你吧。反正,你也长大了……”

    “什么事情?”周晓好奇起来。

    “你大哥是个好孩子,性格好,什么都好。不过他那时候经常偷看我洗澡。”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不仅如此。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洗完澡到卧室还没穿衣服,结果你大哥不知什么事突然进来了,我们两个登时一呆。但他没有退出去,而是……于是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唉!他还是个孩子啊!我能怎么办?难道告诉他爸?事后他也很自责,我们都很自责。但是少年人气血旺盛,只要尝到了禁果,以后就忍不住。后来我拗不过他的央求,又多次和他发生关系……”

    “住口!”周晓忍无可忍嚷道,“大哥都出家了,你还毁谤他!”

    她蓦地住了口,怔怔地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你父母怎么样了?”

    周晓从继伯母家出来后,气愤地心想:“这可是一个坏女人,是杀人嫌犯!难道我还相信她的一派胡言?”

    但是周晓暂时没将堂兄透露的绝密告诉父母。当天晚上,左思右想心事重重的周晓进入了梦乡,梦见了祖屋,梦见了伯父。并且在梦中又见到了回廊里那个满脸血污的人。在梦中,他离那个人很近。尽管人们在梦中即使近距离视物也常常看不分明,但他还是看出躺在地上注视着自己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由于当年继伯母和她姘头的卖房行为确实存在法律漏洞,周晓的父母通过千辛万难地打官司,终于将祖屋追回。当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买方是无辜的,所以双方各退一步,周晓的父母倾家荡产,以较低的价格从买家手里将祖屋购回。

    2014年春天的一个刚刚下过霏霏淫雨的下午,祖屋外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草的清新气息,而远处则烟雨濛濛。已到而立之年的周晓携未婚妻里里外外参观自家的祖屋。

    未婚妻睁着好奇的眼睛左看右看,看那一张张漆面斑驳的老派木门,抚摸那岁月沧桑仿佛老人布满皱纹的肌肤的墙壁,还有一些古旧的家具,就像参观博物馆似的。也许因为雨后天气加上房屋本身老旧的缘故,他们所过之处都飘散出一缕缕淡淡的潮湿。

    “城里这样的老房子是越来越少了,这可是我家的一大遗产。”周晓不无得意地介绍。

    “你看这栏杆,虽然漆面掉了很多,但都是雕花的,门虽然很旧,但每张门把手都是镀金的。可以想象当年还是很气派的。以后这些我们都要重新装修。”

    半个月后,周晓和未婚妻开始清理楼上的一间房,为婚房做准备。那间房被长久搁置,曾经是周晓伯父的画室。在清理中,他们发现老柜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袋子里居然还塞着伯父的若干油画,大多是画在纸上的,有静物、风景和人物,也许都是习作。

    “我伯父的画在国内外都展出过。”周晓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房里居然还有他的画,看来上任房主也没发现。”

    接着他们发现了几幅女人的画,惟妙惟肖。

    “很漂亮呀!”未婚妻说。周晓一眼就看出那女人是谁。

    “这是我继伯母。她原本是我伯父朋友介绍的模特,后来嫁给了我伯父,他们相差二十四岁。”

    几幅画像中竟然还有一副全裸的。画中,不着寸缕的继伯母倚在楼梯口的栏杆边,背景应该就是祖屋二楼的楼梯口。

    “可惜,红颜薄命,美人迟暮!”看着画面,只读了技校的周晓忽然文绉绉地说,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怎么对这个女人使用这种同情的用词。

    “怎么?她命苦?”未婚妻问。

    “不是!那是她活该!她跟我伯父那朋友好上了……可怜的是我伯父,跟她做了四、五年夫妻,财命两空,更可怜的是我堂兄……”

    “等等,这幅画我应该见过!”学美术的未婚妻猛地想到了什么。“对,是在北京的一次很隆重的艺术展,连同这幅画的还有该作者其他几副画作,据说拍卖了很高的价格。记得当时介绍画家已逝,可能就是你伯父。”

    “不是吧?展出的画怎么可能回到这里?”周晓说。

    “不是同一幅,但内容几乎一样。”未婚妻说,“展出的那副跟这张有个很大的区别,就是背景处理。人物和背景采用的是两种迥异的绘画手法。画中的裸女肌肤吹弹可破,以尽可能鲜活逼真的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能看到;而裸女背后那漆面斑驳的栏杆、暗淡的楼梯口和陈旧的老屋墙壁,则以类似抽象表现主义手法,处理成一片混沌、夸张,甚至魔幻的色彩,与裸女的鲜活写实形成了强烈对比,从而突显出画中女人仿佛掉进了一种孤独、无助、噩梦般的情境中,给人印象十分深刻。再配上那幅画中女人的表情,整副作品给人的感觉并不安详。”

    未婚妻说:“这幅画应该就是展出那幅的初稿。”

    周晓心里猛地一震,他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他们家只顾追回祖屋,却忘了伯父的职业:一位越来越被人关注的画家。

    房间整理完了,窗外暮色已经降临。满头大汗的周晓与未婚妻准备离开。他注意到二楼回廊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挂有一幅风景画,以前没在意,也许这些画也是伯父的作品。他带未婚妻绕着回廊去观察那些画。在他们走近靠近杂物间那个凹进去的角落时,周晓感觉视野中好像出现了什么。他预感地、极不情愿地、惧怕而又抑制不住地缓缓扭头看过去,这是他第三次看到了那个人。这一次距离比任何一次都近,比梦里那次都近!他把那人看得真真切切,连他脸上凝固的血块的凹凸,连他颤抖的欲要呼救的嘴唇,还有那惊恐绝望的双眸。

    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啊!

    周晓定在原地,脸色煞白,浑身战栗。

    “你怎么了?”未婚妻问。

    “没……没什么。我们下去吧。”周晓强作镇定。

    “你是不是看到那角落里躺着一个人?”未婚妻幽幽地说。

    “啊!你也……”

    “是不是满脸是血?是不是面孔很熟?是不是……就像你自己?”

    “怎么,你?”

    正踩在楼梯边缘的周晓双腿颤抖,未婚妻用力一推,周晓惨叫一声,从楼上滚了下来。

    周晓醒来时已经是三十八年后。作为一个植物人,沉睡了这么多年还能苏醒,已然是奇迹。他的父母本来打算他再也醒不来了。这奇迹应该归因于爱。自那年在伯父家二楼莫名其妙惨叫一声滚下楼,周晓的父母就一直照顾着从此成为植物人的儿子,祈求上天有朝一日让儿子苏醒过来。随着几年、十年、二三十年的过去,父母对他的苏醒已不再指望,不放弃他,是因为这已经成为老夫妇几十年来活着的信念。

    周晓睁开眼睛时,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今天是周一,又要去该死的学校,今天将公布上周五考得并不妙的小考成绩,少不了又要挨骂。当他以七岁孩童的意识来到穿衣镜前,看到自己四十五岁的中年面孔时,他哭了。

    “更不幸的是爸爸妈妈!”周晓与父母抱在一起,母亲喜极而泣嗫嚅着说没想到这一生还有机会享受最后一段母子的时光。

    周晓哽咽着说:“我是幸福的!这三十八年来,我没有白费,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周晓已经永远失去了站起来的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照顾他几十年的父母身体已经不好,雇请了专职保姆帮忙照顾。此后,周晓在祖屋中陪伴了父母人生中最后的十余年,也是彼此最幸福的十余年。在他五十八岁的时候,父母先后离世,周晓被送进养老院。不久又从养老院出来,仍旧住回祖屋,由社区找了一个专门照顾他起居的女护理。这个女人刚刚四十岁,比实际年龄显老,脸上的沧桑折射出她的人生历经波折,但细致的五官却表明年轻时应该比较漂亮。

    这个女人照顾周晓十分耐心周到。像周晓这样的情况,找个能长时期保持耐心的护理可不容易。后来证明,这种耐心可能是因为爱。两年后,女护理与周晓领取了结婚证。她说她爱这个男人,这个年到六旬的男人神色像个孩子,她说他是曾被世界遗忘而被梦捡起保存的一块璞玉。

    但结婚后,她从来没有和周晓同过床,只是同过去一样耐心地照顾他。直到一天深夜,那天楼上熄了灯,外面也没有月光。坐在轮椅上的周晓突然感到背后有双手用力一推,便从楼梯上栽了下来,满脸鲜血,不省人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妻子惊惶地跑过来,将他连拖带抱弄上楼时已经筋疲力尽。

    “不行,你在流血。我先去买纱布和止血药!”

    妻子勉力将他安置在回廊那处凹进去的杂物间门口,便出门买药去了。

    此后,一天、两天过去了。周晓的妻子再也没有回到他跟前。他曾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开门进出的声音,有一次还听到妻子在门外与他人的对话:

    “唉,神志不清!几天不进食了,看样子是搞不久了。偏偏有时候趁我不在,还有精力乱跑……”

    满脸血污的周晓痛苦地躺在回廊角落里,回忆着自己仿佛很短又似乎很长的人生。

    “爸爸……妈妈……我就要来了!”

    “妈妈……我好饿呀!我几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

    “但是没关系,我就要来和你们团聚了!”

    周晓痛苦地紧握圆因法师赠予他的开光的玉佛。

    “真想念你们呀!”

    他回忆着自己的人生仿佛在回廊中一次次的回荡,他发现人生原来是螺旋地走近终点,而不是直线。”

    “我就要来了。我们又要在一起了,真好!”

    “啊,不!”他突然颤抖狂乱地念道,“我还要留下来。我可是周家最后的人呀!我还会在这里,我要用我的亡魂守卫我们的祖屋!”

    2018年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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