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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传》第一百三十八章。檀香烟一缕,打油诗兴发。

《云游传》第一百三十八章。檀香烟一缕,打油诗兴发。

作者: 古楼臭道士 | 来源:发表于2022-03-24 13:09 被阅读0次

        快书语登时面红过耳,嗔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我和……和他这才第一回见……怎么可能。”

        云游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嘛,要不世上怎会有一见钟情之说呢?你放心,书语姑娘,今天你只是一身公子打扮,他日你若是换回女儿装,以你这天生丽质,绝巧佳容,相信我那糊涂弟弟再是如何冷酷无情,也会对你动心的。”

        快书语听他这般夸赞自己,又听说自己只要换了女儿身份便可让南山动心,心下一喜,脱口道:“真的?……”

        说完又觉得有失体统,转即怒道:“胡说八道。”

        清羽灵奇道:“这快大公子是位姑娘么?”

        云游点头笑道:“快大公子,适才可算作是高兴了?”

        快书语一愣,忙道:“你这小张仪果然滑头,我还没说开始呢,自然不算。”

        清羽灵听得小猴子夸她当是为了脱困,可这人却耍赖起来,不觉生气道:“你这男人婆纯心在消遣我们,小猴子别理她。”

        快书语也不在意,顿了顿,向着院落中的皑皑白雪笑道:“在下闲来亦是喜弄诗文。你若能以此雪为题,接下诗句,说不定我一高兴便放了你们也未可知。”

        云游心想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你想和我玩,倒想看看你玩的什么把戏,不论真假,自己都是不亏的。

        当即笑道:“既然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快大公子有此雅兴,那我便陪你玩玩。至于那放走什么的,大可当作是随口说笑之言,不必当真。”

        快书语心想,你这滑头欲擒故纵,说什么不必当真,越这么强调,无非便是在说我又要耍赖,所说的皆是戏言。

        “本公子说一不二,又不是你这种无赖小人,信就信,不信就拉倒。”

        她“哼”了一声,对着雪景,摇扇一挥,吟道:“日幕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云游随口接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此乃唐代刘长卿所作《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反客为主,构思奇妙,最后一句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画面感立时便如印在了脑中,尤为深刻。”

        快书语微一点头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云游接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此乃宋代卢梅坡的《雪梅》,以梅花和白雪争芳斗艳为题颇为新颖。梅花与白雪各有其长,但放之于书语姑娘身上,骚人便不会这般阁笔费评章了。”

        快书语皱眉道:“你此话何意?”

        云游笑道:“白雪之白与梅花之香若是比之于书语姑娘怕是得惭愧的永世不出了。况乎书语姑娘不光白和香,兼具男子英气风发与女子的阴柔之美。卢梅坡先生若是看了你一眼,只怕不写咏雪梅,而要改写咏书语了。”

        快书语听后嘴角上扬,白了他一眼,以手掩口,心想果然是个油滑之徒。

        清羽灵狠狠掐了云游一把,嗔道:“小猴子,你这么夸她,我可要生气啦。”

        云游俯耳小声道:“出去第一,出去第一。”

        快书语摇了摇扇子,继续吟道:“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此乃唐代罗隐所作的《雪》,哎,这就有些煞风景了,好好的咏雪怎么抱怨起社会现状来了?不过敢于撕下丰年的假面具,倒是值得赞赏的。这让我想起了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钟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幕寒。”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

        二人一口气连对了十余首,快书语见云游对答如流,点头笑道:“五绝,七绝,你读的挺熟啊,理解也算透彻。不过这些小伎俩是个人便可背下,倒也看不出你有什么才情。除非你也以雪为题,限你一柱香之内,即兴作出三首。若是这也难不倒你,我立即便放你们离开,怎么样?”

        清羽灵抢道:“你这太也刁难人了,写雪的诗已不下百篇,都快写光了。现在却让小猴子一柱香内即兴连作三首,这……不想放我们走,直说便是,害我们陪你耍了半天,何必这么装模作样。”

        云游笑了笑:“各大名家珠玉在前,我又何必去献丑,贻笑大方呢?打油诗我是在行的,但要说到意境和深度,在下自叹不如。若是不论质量只谈数量,我倒可斗胆一试。”

        他一直觉得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在绝境才能激发出超常的力量。不逼自己一回,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厉害。

        且云游闲暇时自爱提笔写打油诗,只论数量,一柱香内写三首,真也不算什么。

        快书语见他如此爽快,倒也意外,拍手笑道:“昔日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日有小张仪一柱香内写下三首打油诗,那也不失为武林中的一段美谈佳话。

        若然要论质量,口味各有偏好,确实有失公允。我只要随口否决那你便输了,然于数量而言,你还有几分胜算。

        如此说来不无道理,倘若你真能在这一柱香内连写三首打油诗,那也算小有才情,我当信守诺言。”

        快书语说完,拍了拍手,自走廊处转来两名仆人。

        只见二人抬着一个大香炉,香炉中插着一支正在烧起的细香,香烟袅袅,已燃过了三分之一,显是有备而来。

        “请!”

        快书语一摆手,这便算作开始了。

        清羽灵急道:“小猴子,咱们不玩了,她摆明了是在作弊,那香……”

        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像是泄露了什么天机。

        云游也没在意她的话,双眼盯着满院的白雪,不觉又望向天际,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

        隔了良久,似是怀念,又有不尽伤感之情,长叹一声。吟道:

        “结梯挂彩联,柳絮飘作棉。

        呼儿唤小霜,齐欢幕府前。”

        清羽灵呆了呆,快书语一怔,忽地收扇拍向左手赞道:“妙啊,全篇没有一个雪字,然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有一副家人团聚在一起迎接大雪的到来画面。这是除夕夜么?小霜又是谁?”

        云游回忆往昔,不觉黯然神伤道:“前几年大旱,一直没有降雪。这是我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雪的场景。霜儿妹妹的父亲和我们家交好,是以都是聚在一起过年的。

        记得那是大年夜的傍晚,我父亲和她父亲正在府前踩在梯子上张贴对联。屋内我和霜儿妹妹还有娘亲大娘都在准备年夜饭,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父亲在门外突然叫道:云儿,快出来,你瞧外面是什么?在下棉花。

        我那时还没见过雪,真以为那空中飘落下来的就是棉花。

        又是兴奋又是惊奇的叫着要霜儿妹妹出来看。

        霜儿妹妹和我一样,激动的在门前双手大张,接着不住飘落的雪花。父亲哈哈大笑,小孩则在漫天的雪中手舞足蹈。可惜,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家人赏雪团圆了。”

        云游说着眼眶泛红,眼泪在眶中打转,正要滑落出来时,仰头向天,伸手一抹,长叹一声,又笑了笑。

        清羽灵听云游讲的甚是哀伤,双手握住他的右手,心疼不已。

        快书语叹道:“让你想起伤心往事了,对不住,请继续吧。”

        云游定了定神,继续吟道:

        “天地苍茫同白袍,长空萧索北风嚎。

        老妪归来染双鬓,喜提冬枣博笑卿。”

        快书语再次以扇击向左掌,笑道:“这次的七绝依是没有雪字,但可听到北风呼啸,苍茫一色的凄凉之景。你住的地方很偏僻么?老妪和卿又是谁?为何冬枣便可博笑卿?这卿也太好哄了吧?不过你这打油诗的意思简单明了,也确实够打油的。”

        云游叹道:“这是我八岁那年的雪景,那时我们家很穷,住的也是人烟稀少的山野偏地。老妪是收养我们的奶奶,那个爱哭鬼便是卿了。

        记不得具体何事,只知道我把她惹哭了,奶奶为了逗霜儿妹妹开心,冒着大风雪跑去市集将她身上唯一的首饰也给当了。

        她回来时,满头是雪,提着冬枣露出一张慈爱的笑脸,让我毕生难忘。

        那些日子虽是清苦,可我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过得也是知足幸福。并没有因为失去父母而活在仇恨痛苦之中,正是奶奶让我们重见人间的温暖,给予了我们爱和希望。”

        快书语点头叹道:“哎,想不到你们的童年那么凄苦,一提冬枣便可获得知足的幸福感。现在人的胃口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获得幸福。

        你奶奶也是不易,善良的人都是会有福报的。”

        云游苦笑道:“我使尽手段,小人半生才得有今日。一半是为了自己,一半便是为了家人。

        现在条件好了,奶奶却依旧是吃斋念佛,不改从前俭朴清贫之习,我这所为便也失去了一半的意义。

        奶奶常教导我说:随缘行者,众生无我,并缘业所转,苦乐齐受,皆从缘生。若得胜报荣誉等事,是我过去宿因所构,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从缘,心无增减。

        奶奶是有大智慧的人,真正可以做到得失从缘,心无增减。世人由无到有易于接受,又有几人能由有化无而心无增减看淡今生缘业所致呢?

        然而人本是一无所有的来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你今天所拥有的,以为是你所努力,其实皆是宿因所构。是你的摆在那里,你努力才能够,不是你的,那里是空,再努力也是白费。”

        清羽灵听大小左说起过奶奶和落小霜其人其事,方听云游如此看重她们,心下更增了几分好感。

        想着终有一日要见见这位慈善的老奶奶和这爱哭鬼落小霜。

        快书语突然“呀”的一声叫道:“香快烧完了,最后一首,请!”

        云游笑了笑,闭目沉吟道:

        “雪飞三尺漫山谷,莺声笑语雪中逐。

        蓦闻此非中原地,笑把幻境当尘俗。”

        快书语眉头一皱,摇头道:“这油不够好,你这幻境既非中原之地,却也毫无特殊之处,比于前两首要略逊一筹。不过我有言在先,只求数量不求质量,你能在这一柱香之内即兴写出三首参差不齐的打油诗,那也算小有才情。我允诺之事,当可兑现。”

        她有所不知,云游所想到的雪景为两仪四象山。

        此非为中原之地,中原此时尚值秋季,即便是烈日的炎夏,这山谷也是冬雪常在。

        这里莺声笑语的逐雪打闹,而世外却是秋叶方落,两个世界同在,岂不为奇?

        云游淡淡一笑,也不作何解释,望了望升起的暖阳,和层层松树上的白雪,又看了看小仙女。

        笑道:“香尚余一小段,不妨在下再送一首给快大公子。”

        快书语一怔,奇道:“小张仪,你还没词穷么?我自问这还有些刁难于你,不料你小子还当真有点本事,竟让你蒙混过了关。你可别画蛇添足,坏了我对你的好印象。”

        云游拱手笑道:“承蒙快大公子厚爱,只是小人一时雅兴大发,就像好酒之人起了酒瘾。三五斤的不过瘾,要喝醉才方休,憋不住的灵感是稍纵即逝的,冒昧再献一首,请多多忍耐一下。”

        清羽灵焦急的拉着他的胳膊,然听云游说的胸有成竹,知他向来都是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也顿觉心安。

        云游顿了顿,空捋了捋下颚,婉似当真成了长须垂胸的夫子,摇头吟道:“幕雪晒清阳,松羽裹白霜。

        火灵当空照,青柏摇银光。”

        快书语呆了半晌,忽而拍手大笑道:“妙啊,妙之极矣!小张仪你这诗说是送我的,倒不如直说是送给你旁边这位小仙女的才对。”

        清羽灵会心一笑,又有些得意道:“你这小调皮,连写打油诗都不忘把我名字带进去。”

        快书语哈哈笑道:“他可不光只写了你名字,还有另一层意思。火灵当空照,青柏摇银光。说的是待到正午阳光正盛,温度最高之时,松柏上的积雪消融后,更加的光彩照人。意喻羽灵姑娘这脸上的绷带也会一层层脱落,像这松柏一样,破茧成蝶,容光焕发。”

        清羽灵又是欣喜,又是惊奇,想小猴子是知道了?

        快书语望了一眼香炉,值时香也正好燃尽。

        拱手笑道:“小张仪,适才三首打油诗已算过了本公子的考验。这最后一首一语双关,略显才情。我喜欢有才华的男人,不喜欢只是皮相好看的脓包。可不能再让你吟下去了,真怕我也会喜欢上你这文痞小人。”

        云游微微一笑:“快大公子错爱,别取笑我这小人了。在下班门弄斧的小伎俩只为了博取公子开心,可消受不了您的深情厚意。”

        快书语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可别自作多情,我说的喜欢只限于欣赏,对朋友那种喜欢,别无他意。”

        云游拱手一拜:“如此甚好,快大公子既视在下为朋友,那就劳烦朋友相送一程,咱们改日再聚。”

        快书语莞尔一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散的越快,聚的越早,请!”

        说罢,扬手开路。

        云游心下嘀咕:“她这话是何意思?莫不会真的如此轻松便放我们走?她如何向她父亲交差?这其中必有何后招在候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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