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春天用连续多日的夜雨在小城完成与夏的交替。
作为旁观者,我像往常一样,坐在临窗的台灯下,门窗紧闭,听着紧一阵、慢一阵的夜雨和隔壁邻居于睡梦中发出的断断续续的鼾声以及不知所云的呓语,写一篇文字。关于此时此刻的心情、关于时间、关于春天与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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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过眼处是不断变幻的风景,春节后的几件衣服脱了又穿穿了又脱。天气与气温的变幻不定模糊了春夏的界限,让人混混沌沌,茫然不知时令。五一节从家里回到上班的小城,发现房东安置在走廊转角处的那株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
最近几日,早上起来发现花朵周边的花瓣上那浓浓的艳红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迅速褪去,原本平滑舒展的花瓣变的苍白、萎缩,犹如卸了妆的韶华不在的女人的嘴唇。春天和夏天就在这株不知名的花的开落之间擦肩而过。
这篇文字关于春天的部分注定是满含歉意与愧疚的。是啊,在冬天与春天交替的前夜,我也曾郑重其事的写下类似的文字,意气风发的要用勤奋与上进将每一个工作之余的时间装满。而今那一本本在春夜里翻开的书还停留在谷雨、惊蛰、清明之时的那一页上。窗前几本书的封面上甚至有春雨的脚印,那一定是我坐在窗前的台灯下沉沉入睡的夜晚或因琐事离开它们的日子,春风与春雨的恶作剧。
翻开的书页上,一个个文字已经在灰尘的覆盖下显得模糊不清,目光扫过,我觉得那被长时间翻着的书也一定累了,它们不分昼夜的站在哪儿,就像一个个军容整齐、全副武装列队随时等待检阅的士兵,但是检阅的人一直不来,于是慢慢的他们的队列就乱了、精气神也散了。原本淡黄的,散发着特有香味的纸张已经变得有些灰暗,香气也散了,我似乎已经看见伤悲的种子已经在上面慢慢的萌芽。
伤悲的种子开出恐惧的花朵。对于时间的恐惧,之前总是出现在一个人面对漫漫长夜时,现在它如影随形,繁忙时、闲暇时,白天、夜晚无时无刻不在。这种恐惧源于每天傍晚离开办公室将要撕下台历时发现早上写在上面的安排还未完成的那一刻;源于一次次满怀期望的远行和得非所愿的回归;源于每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在一天天毫无意义的日常消磨下最终半途而废的那一刻,源于……
“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听见立春这样指责我,我听见惊蛰这样指责我,我听见春雨这样指责我……我听见过往的每一个节气指责我,他们的指责不是长篇累牍、毫无逻辑一如泼妇的谩骂,而是一声失望而又无奈的叹息,就像很多年前我因沉迷于不该沉迷的书籍导致学业下滑时,父亲发出的那声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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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一场接着一场的夜雨中离去。夏天来了,它用一道道阳光做导火索,引燃迅速膨胀的绿色,将一个个院落、村庄和城市引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绿色的味道,充溢着绿的色彩;它用闪电做槌,擂动天空的战鼓,为一切生长呐喊助威;它用风做鞭子,使劲抽打着一切生命,植物、动物,让它们快些、再快些。它让寂静的原野在夜里充斥着植物拔节的声音;它用充满雄性的撕咬、搏斗回应春夜里动物对生命冲动的召唤;它用云彩从江河里蘸满水,让干渴的土地在暴雨中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吮吸,发出婴儿吸奶时的咕咚咕咚的声音。
在夏天,世间的一切植物和动物不分强弱、不分大小、更没有高下尊卑。一切的生命经过春天的准备,将在这个时段向着秋天进行一场争分夺秒的急行军。不论风雨、不分昼夜,没有停歇、没有重来,停止即被淘汰,淘汰即意味着生命将成为一株毫无意义的空白。在这里结果就是裁判,它不听任何的抱怨、也不听任何的辩解。此刻,窗外的夜色和细雨已是夏天的模样。
你,是否要加入夏天这场没有彩排和休整的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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