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天色向晚的时候,阳光洒在小城里,春天刚来,空气已见温暖。天色橙红,来往的车流穿行在寂静中,呼啸声、喇叭声都消失在她的眼耳鼻舌身意。
出租车载着她,在黄昏的日色中好像要驶向无何有之乡。她突然感到自己并无来处,那些经历过的人生已退向遥远,仿佛它生。昨日才拥抱过的人此时已好似梦境,在这个瞬间,一切都虚幻起来,只有那阳光不停地照耀着她,穿过她的身体,她的心。
鲜血在立春那天流过她的瞳孔。洗完脸,之前的那种异物感又出现在左眼,拿手一触,又是血,这次她是在家,妈妈和姐姐都在,上一次她可是吓坏了,止不住泪流,以为自己会死掉,本能地头脑发晕,内心恐惧。她突然渴望别人的关心,关心她的恐惧,关心她瞬间无所依归的脆弱。可是她知道,只有极少的关心会真的流进她的心,于是这种需求被她掐断了时长,停留在短暂的一瞬。
她总是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强求和贪心,像个出家人,而其实,她只是习惯了自我保护,对大多数好意保持戒备。
去医院排了好长的队。光是这些漫长又喧闹的时间空隙,就足以使她害怕生病,讨厌医院,更不要说身体哪个地方有差错,需要在这个地方停留。妈妈和姐姐最后还是催促着她去医院了,不过不是因为眼疾,而且其他地方,妈妈坚持要她看看痛经的问题是出在哪里。她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违抗,包括关心。
通过医院一系列复杂的程序,终于,结果是好的,只是痛经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也不知如何解决。她一开始就知道。但好歹让她们的关心有了着落。她自己也松了口气。
想着终于可以去剪了从几天前就想要剪掉的头发。大年初五,那天正好好多家都没开门营业,包括她办了会员的那家,而其他家则意料之外的忙碌,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耐心等待,更重要的是,她奇异地感觉到时间没到,剪不成。于是又百无聊赖地走了。
今天终于,一切都仿佛正好,鲜血流过她的左眼后,让她一直处于一种虚幻悲伤而又平静绝望的境地,不管要她等多久,她都无所谓了,反正这头发是要剪的,而且非剪不可了。从下午直到晚上,理发店从拥挤到散尽,头发终于弄好了,妈妈打了个电话,她没接。
出了店门,她觉得人生又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是好的,包括这些打在她脸上的正月里的冷风。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说人活一次根本就不算数,因为不能验证到底活得怎么样。而当她坐在出租车上,驰过那些她不能算是熟悉,但也说不上陌生的小城的街道,黄昏的阳光照下来,透过她的双眼,一切都感伤而美好,包括记忆,包括她称之为乡愁的那些虚幻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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