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生如故之狐女

作者: 周道笙 | 来源:发表于2023-08-08 19:0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时值三月残春,冬雪未消,天候乍暖还寒时,好梦难息。天地先前也曾解了冻,但这日北风一刮,天时骤寒,忽然下雪,整座大山银装束裹,纷外寂廖,空山无人,寒梅戏春,山路湿滑,难以行走,但庆幸韩生还有一头小毛驴陪着自己,否则天寒地冻,如何安置自己。

韩生骑着小毛驴,天气严寒,倒也不去追赶它,看着天地无人,而今自己落魄无安,微微叹气,不由得呤道:“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作为文章,其书满家,可是命与仇谋,取败几时,登高望烽火,谁谓王孙归,我歌宁自戚,乃独泪沾衣。”

言尽于此,不独萧然泪下,他三年高试未中,每一次满怀热情的去京都,以为即将学优登仕,而摄职从政,不料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屡屡不中,不由得感叹人生世事无常,若是此身不属黄钟家,又该何去何从?时年已二七,憔悴悲贱贫。

今天下一国,四海一家,读书学子,除了科举,再无出路,若不得志于朝,回去务农,亦已来不及了。他父母早亡,由叔嫂扶养成人,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家无二亩良田,先人皆不幸早逝,叔嫂常常指着自己说:“韩氏两世的希望,都在你一人的身上了。

岂料三次科举未中,在村中亦多听人口舌之语,说是不开光的秀才,读死书,死读书,又有何用?每到街头路口,总会迎来许多人鄙夷的眼光,指手顿足,于是这年,刚过了元宵,他便骑着小毛驴上京赶考,想早日考取功名,方不辜负一生所学。

怎料纵勤苦奋读,六经之指,约而成文,非圣人之书不敢读,非诗书之源不敢观,怕坏其根性,然科举屡屡不中,又一心向儒,至于阴阳土地星辰方药之书,未尝得其门户,否则,纵然科举不中,也可去当个算命先生,再不济,去当个风水先生,给人指点宝地,也可混一二残羹剩饭,足以裹腹。

思料未及,空中突然转黑,瞬间天昏地暗,狂风怒舞混着暴风雪,山路更是难走,深山传来轰鸣声,毛驴受惊,脚下一滑,驴带着人狠狠地摔下了山谷,轰的一声,瞬间坠底,韩生无事,身下略微柔软,显然,他摔在驴身之上,起来,拍拍手,待伸手去拉驴,却毫无动静,到了驴鼻处,已然停止了呼吸。

瞬间不由得悲从中来,想着自己三次科举路,皆靠骑着这头驴,曾在深泥里陷倒,也曾跳沟里扑落,然皆安然无事,想着若是功名有立,定然朱门瓦宅,好生软粮伺候,不料今日魄散魂飞,长辞木蹬,韩生一边大哭一边想着,这驴实在生不逢时,来跟我做了脚力,若生官家,想起不必如此,哪有大冒风雪,同受恓惶之理?

忽然之间,听有异响,一阵娇媚之声传来,恰好此时乌云散去,韩生借着微微光亮,这时才发现,驴身下似有异物,把驴掀开,只见一狐狸躺在那里,浑身血迹,被尖历冰雪划伤的地方已不出血,只冻成了一片黑紫气,宛若小孩冻裂的嘴唇,可怖异常,因为身子娇柔,未像驴身浊重,加风雪处杂草太多,竟未有事,还有鼻声,此刻正“嘤嘤嘤”地叫着,时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但身子已然动不了,凄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韩生。

韩生不禁心有所恧,想着这狐是因自己而倒,自己也当负一部分的责任,驴虽殒薨,小狐得生,于是顾不上那么多,慢慢缓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狐狸抱了起来,这狐狸“呜呜”地叫着,却已并不反抗,只是不住地颤抖,低声哀鸣,可怜不已。

韩生感到一片柔软,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好漂亮的狐狸!”手掌轻抚,白狐不过一尺来长,雪毛柔软,但通体寒冷似冰,显然天地严寒,已受冻许久了,此刻卷缩在自己怀里,簌簌颤栗,韩生怜意大起,连忙拉开衣带,将他紧紧地贴在胸膛,用体温烘暖,白狐倒也不反抗,只是卷缩着。

韩生把衣带系好,突然一道闪电陡然划过,将幽深的山谷照得雪亮,只见两侧峭壁如削,林海起伏,凄厉的呼啸声中,四周一片恐怖的白,就像有看不见的巨手攫住这片山谷的生灵,要将他们拉扯撕碎,韩生虽遭逢变故,但多年的患难已使他的内心磨炼出超人的坚毅,于是拾起左右散落的书籍,背在书篓里,冒着风雪,继续前进,在更加狭窄蜿蜒的山路上,留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踪迹。

本以为深山无人,但突然不远处的山林中突然响起阵阵粗迈歌声,树叶沙沙作响,韩生心中一喜,空山见人,似有所依,但是近了,却是几个猎户,背着弓箭,提着矛叉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用矛叉去拍打树的枝丫处,或是草的蓬松处,一边说道:“这只狐狸,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按理说中了我们的陷阱,应该跑不远,延着血迹,也就是了,不料这日雪花纷飞,覆盖了雪迹,倒给这小畜生多余的活命之时,不过这天寒地冻,又能多活几时呢,不如早死了投生的好。”

韩生心中一凛,忽见一个瘦小些的猎人“咦”的一声,喜道:“闻到狐狸味了,应该就在不远处,”另外两个猎人闻声一喜:“我也闻到了,大家加加油,就在附近。”三人矛叉挥舞,击打各种草从,树丫处,发出砰砰巨响,希望借此惊动狐狸,发现踪迹,韩生蓦地一紧,心里更是咯噔一响,还好狐狸娇小,冬天衣厚,倒也不甚明显,此刻狐狸得暖,正勿自睡去了。

猎户搜寻未果,正看见韩生,前一个猎户问道:“喂,读书的娃儿,你在这深山干嘛呢?”

韩生强自镇定,手捧诗书,回道:“我是上京赶考的学子,不料天复还寒,迷失在这深山,请问各位大哥,出山的路在哪里啊?”

一猎户感觉无趣,指了指:“前方直走左转,看见一棵大槐树,分岔路头,中间那条路,前行,就是了。”

韩生心下发寒,恨不得马上插双翅膀离开这里,拱手作别,便欲前行,刚从猎户身旁路过,突然一只粗励的手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的手,用力得发疼,只见一个胖如葫芦的猎户道:“喂,你书掉了,小心些,书掉了,还怎么考试啊!”说完,哈哈大笑。

韩生猛地一惊,差点叫出声来,此刻猎户的手离怀里的狐狸不过几手之隔,幸亏冬天衣厚,忙作慌乱之色,后退两步,摸了摸额头:“谢谢猎户大哥了,你看小弟,真是个大糊涂,前后遗忘,腹内草莽,”于是转身拾起了书本。

另一个瘦如竹杠的猎户嗅了嗅鼻子,“咦,狐狸味越来越重了,”便向韩生问到:“喂,读书的娃儿,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只狐狸啊?”

韩生毛发悚然,一颗心陡然悬起,似乎惊得快听见自身的心跳,定了定神:“啊,你们找狐狸吗?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见一棵树下卷缩着一物,天寒地冻的,我不敢近看,怕看见什么妖魔鬼怪,此刻你说来,我回过神来,此物怕不就是什么狐狸吧!”

三个猎户惊得大喜,齐声闻到:“在哪里?”

“咯,后面转身不远,树瘢处就是,不过树多,我没细看是哪棵树。”韩生深吸一口气,拾了根树枝,在雪地上画着,先是画了一片树林,山峰,然后画了一个圈,“嗯,就是那里,”不由得闭上眼睛,画圈的手点下去的一刹那有些微的颤抖。

手中的树枝蓦然折断,还好,几个猎户,已经大踏步向前走,其中一位回头道:“谢啦,小兄弟,”几步路便走得没有了踪影,只有沙沙的声音传来,韩生悬着的心刚放下,又一紧,“不得行,万一他们发现没有狐狸,回头怎么办,我须得尽快脱身。”

当下,便不直往大路上走,多是往石崖坚壁幽深处走,两侧青松横斜,怪石嶙峋,桀然天立,山路顷刻间变得泥泞不堪,寸步难行,冷风吹过,更是刻骨倾寒,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呼啸的风雪仿佛刀子割开了他的脸

风终于在一阵狂啸后离去,纷扬半天的雪也渐渐落下,视线重新清晰起来,韩生用油牛皮将书篓遮挡严密,加快脚步行走,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建筑,走进一看,发现竟是一座寺庙,红墙黑瓦,在茂密松林的掩映下,略显破败,心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在此寺庙稍作休憩,明天再寻出山之路。”

到了寺门,只见木门半掩,红漆剥落,檐前两盏灯笼昏黄摇曳,明暗不定,照着匾上的“青云寺”三个大字,字曾镶金,颜楷书写,本应大气恢宏,但年久失修,此刻却颇为凄凉暗淡。

韩生抖了抖衣上的风雪,整了整衣冠,恭身行礼道:“赶考书生韩子,迷落山谷,又经风雨,途经宝地,望借宝刹一避。”经过先前的猎人,他再也不敢认为这深山无人,虽云深而不知,总有避世之遗民。

但大门空响,杳无人应,他叩了门三声,深山之中,除了传来三声回响,便什么也没有了,但庙门却是嘎吱一响,些是他叩得用力了些,扣开了一条大缝,夜色也深,除了隐隐的黄钟大佛,便什么也瞧不见,韩生又提高声音,反复报了几遍,还是没有半点回响。

他心下踌躇,自身可睡在野外,年轻倒也不怕,可是怀中之狐,若不再经措施,怕不得坏了一条性命,动物的命也是命,于是不再迟疑,用力推开了庙门,再次恭身行礼:“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韩子身负孤命,顾不得那么多繁文缛节,若有灾殃,宜加吾身,上天鉴临,吾不怨悔。”

揖了一礼,急步进庙,天色虽黑,但有时见明月之光,但也看得清一些轮廓,庙中有一株菩提树,硕大无比,岁月幽深,前方还有一放生池,虽经大雪,但雪毛未见,波光粼粼,池中似有一二游动之物,但周围年久失修,雕漆已落,斑驳陆离,冬无杂草,但碑石林立,其中更显岁月无常,枯与荣,生与死,凡与佛,总成无量三千世界。

穿过空荡荡的殿堂,甬道,始终不见一个人影,除了风雪声响,四周阴森森的寂静无声。韩生不再细看,径直往大殿奔去,但凡年久失修,未曾有人的庙宇,妖魔最多敢往偏殿,大殿有释迦牟尼相镇守,倒是谁也不敢太过造次。果然来到大殿,佛相虽然森严肃穆,但是略显暖和,在台阶上坐下,韩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日驴失蹄而跌落,于无人处悲伤,救狐而又遭猎人,心总是悬着的,饶是韩生向来坚毅,曾经自嫌诗少幽燕之气,故常作冰天跃马之行,但此日也不禁心里发怵,若有意外,此身不得落于尘土之中,于草木同腐,一身高才绝学,又有谁能知之?不知过了多久,他狂乱的心才渐渐平息,却觉严寒又来,牙关乱撞,微微颤抖,脊骨也发起寒来,于是卸下书篓,鼓起余地,出殿拾了些柴,庆幸破殿柴多,倒也不甚费力。

火光亮起,韩生心里终于微微一暖,搓着手烤着,温暖透过衣袖传到身体里面,感觉胸中似有异物,伸手一摸,才知道是那只狐狸,自己冷得差点忘了,这时取出狐狸来细看,脚踝处被猎具所伤,但狐狸反应敏捷,倒也不是很严重,此刻也然结了血痂,想其昏迷是受伤而导致寒气入体,于是拾了块木板铺下,隔绝寒气,便把狐狸放在近火边,暖暖身躯,去去寒。

这时韩生方感觉到饥饿,从书篓隔层里取出锅碗瓢盆,加上雪水,把锅架在火上,拿出一些稻米放进去,煮到八成熟的时候加上腌制好的肉类,过了一会儿,香味就飘荡在整个殿宇里。韩生看了一眼小狐狸,发现这小家伙还抱着头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先自己乘了一碗,胡吃了,力气上来,又乘了一碗,到小狐狸旁边,小狐狸嗅了嗅味道,缓缓苏醒,冬天食物缺少,她已然饿了很久,这时张开嘴巴,突突突的几声,吃饱之后,看了一眼韩生,又懒羊羊地趴在火边睡着了。

韩生把剩余的吃尽,收拾一下之后,感觉衣服有些湿润,裹在身上难受,坐在火堆边,索性里里外外脱了个干净,把衣服搭在架子上烘开,又把书篓里的书取出,一本本都略显湿润,周易,尚书,左传,老庄,孔孟,都放在火堆较远处摊开晾干,这时发现薄衣已干,但棉衣还勿自滴着水气,取了薄衣套上,随手拿起本书,读了几句:“凡福祸吉凶之来,似不在我,唯君子得福为恒,而小人得福为幸,必曰君子则吉,小人则凶者……”

本想等厚衣晾干,但一天劳累,这时精神松懈,身体得暖,眼皮不断地打架,便和着薄衣,在木板上,沉沉睡去了,只听见身旁木材“劈哩叭啦”地作响,夹杂了风雪轻微落地的声音,依稀还有什么奇异的声响,然而他却听不着了。

风雪在窗外不停地落下,远方的河流在瓦解与破碎中发出哐啷声响,奔向两岸的声音压得很低,火光生晕中照见释迦牟尼相慈悲垂瞰的眼神,虽说患难苦楚,又岂是守道大君子之可惧,有德还是无德取决于自己,贵与贱,祸与福存乎天,君子不患业之不立,只患自己有没有才学,可如韩生言,君子得福为恒,而小人得福是一时侥幸,虽是其理,但往往君子患难沉重,中间苦不堪言,小人虽也经患难,但头脑迷糊不清,却是不知其难,若不以道德为已任,以救世为事业,穷通之来,谁能明而知之。

夜深中,韩生突然感觉浑身一热,似乎有一个温软柔腻的身子紧紧的将他缠住,异香扑鼻,耳边不停地呵着气,仿佛一道熊熊火焰在燃烧,五脏六腑顿时暖洋洋,热烘烘说不出来的舒服快活,先前风寒雨滴的冷意顷刻间淡然无存,但觉娇柔酥媚,温暖如襦,且轻松常如新绵,不禁苏醒,低头一看,便下意识的往回一缩。

只见一赤裸女子紧紧的贴在韩生怀里,不停地扭动着,如玉般莹润的肌肤泛着迷人的颜色,肤光胜雪,吐气如兰,长发及腰,俏脸嫣红,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甚薄,两排细细的牙齿便如碎玉一般,楚楚中泛着一股羞怯之意,香气扑鼻,甜甜腻腻,韩生忍不住怜意大生,只想搂她在怀,细加慰抚,保佑她平安喜乐。

突然之间灵台清明,圣贤之语响在心侧,“男女授受不亲,发乎情,止乎礼,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皇天无亲,惟德是辅…”瞬间正襟危坐,不敢多看,以衣带蒙住眼睛,推开了这女子,呵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圣贤诸佛,犹在眼前,姑娘,你是谁?怎近韩某之身。”

声如黄钟,瓦斧雷鸣,吓得这女子突然卷缩成一团,美目流盼,桃腮带晕,娇滴滴的看着韩生,如灵娥鼓瑟,吹皱一池春水。“公子,我是小狐啊,被你所救的小狐啊!”

娇滴滴的声音让人不禁魂梦悠扬,但韩生听而不闻,并未掀开眼带,反而历声道:“胡说,我救的小狐是只小动物,你分明是个女人,狐狸和女人我还是分得清的,姑娘,希望你知廉耻,虽是晚上,但与光明何异,君子不欺暗室,姑娘,你快走吧!”

狐狸听后大急,“公子,公子,”地叫,韩生并未回话,于是这狐翩然起身,抓住他的眼带,突然掀开,韩生眼不由得睁开,然后这狐女转身一变,竟然变成刚才那只娇小玲珑的狐狸,韩生呆了一呆,心中诧异,突然退后几步:“你到底是人是鬼,光明化日,朗朗乾坤,书生自有浩然气,我可不怕你。”

狐狸听后,向前一扑,想扑向韩生怀里,但被韩生推开,呜呜叫了几声,又忽然从雪白小狐转身一变,变成个体态玲珑妩媚含羞的美人,仅着薄纱,若隐若现,极为撩人,他一双含情目波光盈盈地望向韩生,娇声说道:“奴家本深山修道之狐,已俱化形能力,这日狐族聚会,贪杯喝得多了些,醉醺醺的在山路左摇右摆,却是不小心中了猎户的圈计,伤了脚踝,虽然逃脱了,但寒气入骨,冰天雪地中,已是将死之狐,天可怜见,公子慈悲,救得一命,奴家无以为报,仅得以身伺候公子。”

韩生良久方定,看着狐女清丽绝伦,一笑起来更如云开雪霁,心中莫名狂跳起来,这二十多年来,自己卑辱贫贱,别说清丽佳人,就是老农女也对自己不假辞色,此生若不名就,婚姻已然无望,莫不落得一个山林孤寡,现在却有这狐女愿意以身相奉,更是肌肤胜雪、娇美无匹,说不动心是假的,可自己读了二十多年诗书,难道因此而苟合,沉恨细思,良久缓缓道:“君子之长育人材,若大陵之长育微草,故而既见君子,乐且有仪,天地鬼神,临之在上,质之在旁,怎可在其古寺浪思苟合之欢?”

那狐女听着,连忙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想上前牵韩生的手,但是韩生正气危坐,只得略带哭泣声道:“我前段时间在祖母处修行,但是无法入定,心思不静,祖母说我夙缘当到,故而无法宁静尔,今日一见公子,便知祖母所言不虚,若无夙缘,怎得相见,千里相逢一念间,无论如何,我此身都尽属公子了。”情词哀恳,如杏花烟润,如笼烟雾,凄凄惨惨戚戚。

韩生推开了狐女的手,道“我听闻夫妇为伦礼所关,男女以信义为重,世间尽有做不来的事体,独情深义至之人,不论男女,偏做得来;人到极难容忍的地位,惟情深义至之人,不论男女,偏能谨守。所以文质彬彬,方为君子,纵然多有夙缘,也必须以礼以正,方使神人共钦;若只贪着一时苟合,风度狎亵,不过抑郁无聊,徒以身为异物,其得之不正,也将失之不远,若想长守,则必须依礼而行。”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窗布呼呼乱卷,地上的薪火燃尽而熄灭,四周顿时漆黑不见五指,狐女突然蹦到韩生怀里:“公子,我怕冷,我就抱着你睡一夜,取取暖,这也不行吗?何况君子自属盛德之士,自当坐怀不乱,何必如此惧怕小女子,你连挣开眼睛都不敢,你是不是喜欢我,心里有鬼。”

狐女撕开了韩生的眼带,紧紧的将他缠住,在耳边不停的呵着热气,像春水如带,琼枝烟萝,娇艳无伦,使人肺腑酸柔,意夺神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香甜的气息。韩生自知不妥,可也无法反驳,狐性怕冷,天性如此,于是紧摄心神,不敢丝毫妄动,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于是虽然过了一夜,搂在一起睡着,但二人秋毫未犯。

后来有人称赞韩生:“真盛德君子,千古少有,韩生之心,若非了无人欲,浑然天理,道义纯然,与此绝色妖狐,同食共寝,能无情欲乎哉?”后来韩生在《与卫中行书》收尾写道:“穷居荒凉,草树茂密,出无驴马,因与人绝,一室之类,有以自守”…便是记录这一桩事情,只是少数人知之罢了。

韩生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耳边鸟鸣啾啾,寒风呼啸,体内却似有暖流回旋,精神奕奕,睁开眼,但见蓝天如洗,白云悠悠,风雪已停多时了,他忽然想起昨夜之事,蓦地坐起身来,刚一环顾,心中顿时大凛,“啊”地失声大叫。

只见自己身在崖顶山坡,四周松林如海,荒坟错落,枯草纷纷摇曳,他的身上盖着一堆厚厚的草皮,哪里有什么寺庙?韩生脑中一片迷乱,难道昨夜之事竟是一场幻梦吗?他猛地掀开草皮,狐女也浑然无踪,但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你看不见我,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他身边,赫然横放着几根银白色的狐毛。

韩生脑中越加迷乱错愕,亦真亦幻,一时之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看着几座荒坟,寒意森然,突然想道:“难道……难道昨晚当真是撞鬼了?”定了定神,不再多想,把摊放在地上的书卷,和锅碗瓢盆,一一放进书篓里,走了几步,不远便是山的出口,便径直往长安赶考去了。

这一次赶考,却又一切顺利,后来韩生做到京兆尹,不过早年患难过多,导致整个人坚毅卓绝,不为世俗所折腰,某一次,西方佛教大面传来,号称降妖除魔,普渡众生,韩生写《谏迎佛骨表》“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如此之表,接近诅咒帝王短命,换作一般人,早不知被砍几千万次了,换作任何人,几乎都是诛九族之大罪,但韩生得已一免,仅被贬谪,何以故?

乃是狐女用自己一尾替其罪也!

后韩生贬到潮州,潮州鳄鱼为患,多伤黎民,世所不堪,韩生于是写《祭鳄鱼文》,限其三日,五日,七日,通通给我迁到大海之南,鲸鹏虾蟹都能容,容不下尔等吗?如果不去,那就是不听本刺史的话了,刺史虽驽弱,岂肯为鳄鱼低首下心,如此冥顽不灵而为民之害者,皆可杀!刺史必将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激战,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从此鳄鱼不敢北上而扰民,不敢低身而抱怨!

何以故?一篇文章,竟使鳄鱼纷纷南迁,乖乖听话,其中自有韩生道德明神,乾坤法备的原因,但其实,祭文下发的当晚,狐女化身八尾,与鳄鱼激战,三天天夜,血流成河,如此方得鳄鱼乖乖退却,至于今天,鳄鱼在自然界中,谁都不服,一招死亡翻滚,敌手心惊胆战,但却受驯于人类,而乖乖听话,君不见,驯鳄鱼乎?张口避口,莫不如意,皆因此原因。

聊斋志异曰:“使知千里之物,狐能摄致”。言其生有五通,分别为“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世人传狐狸能媚惑世人,不过利用天眼,天耳,他心,她能知你心中所想,她能知道你想要什么,然后利用她的神通满足你的欲望,不过此缘故罢了。但此狐女却利用神通,搜寻天下奇文妙句,后来世人总称韩生为《百代文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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