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来到杭州,一下飞机就觉得凉爽宜人;而从贵阳回到杭州,一下飞机就觉得闷热难当。
天候是一座城市承蒙上天眷顾的重要证明,“爽爽的贵阳”谈不上高明的广告,却像“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一样靠着反复在人脑内刷屏而刷出了爆棚的存在感。更何况这广告的真实度,毕竟是要比脑白金高多了。
然而除了凉爽诚不我欺之外,这座城市颠覆了我对云贵高原的一切想象——吊脚楼、竹筒饭、满头银饰的美丽姑娘——一概没有。头一天在青岩午餐,刚在疑惑怎么满眼都是烧鹅卤水清蒸鱼,就听着餐台后面的姑娘大声跟厨师争辩,“150蚊一位!唔好甘平!”恍惚觉得自己重回珠江之滨。
那地方古往今来就出过一位状元,理由很简单,就是走不出去。然而听说贵广高铁开通之后,满地都是咩咩咩的广府人。
交通还带来了游客之外的许多东西,比如房子。落脚的城区叫做乌当,乍听这名字只觉得古朴神秘,脑内勾画的都是山接着山洞连着洞的场景,几乎要唱一段七擒孟获——错了,那是云南——然而当车绕过几片低矮的、被挖掘机铲平半片的丘陵之后,一大片玻璃幕墙跃然眼前。那场景像是站在大北窑车站看国贸三期,站在广州桥头看珠江新城。
司机师傅说,高楼一片一片地起来,就是这两年的事。
我没问这是否是大数据产业带来的红利,因为答案可想而知。但当我隔天走进这些高楼大厦,想找一杯咖啡浇灌一下垂死的灵感时,才发现玻璃幕墙之下的世界全然背叛我的想象。星巴克?没有;711?没有;名字陌生的小便利店里放着个咖啡机,我交了钱,看店员小哥凑在一堆按钮前面不停地推眼镜。店堂里放的是《好心分手》,我从头听到尾,他告诉我说抱歉,咖啡机坏了,最后一杯拿铁打不出来。
朋友在QQ上哈哈大笑,说UCCU,咖啡没喝着,还被硬塞了一口对家CP。她进而警告我说,别写这事,你会被当成晒优越感的大城市走资派而遭到口诛笔伐。星巴克如今是个敏感词,敏感程度堪比种族歧视。
我被她恐吓住了,所以不谈星巴克,让我们谈谈别的。比如数博会。
数博会让人印象最深的两件事其实都与它本身无关——一是联通和移动手机之间通话仿佛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二是D-Guiyang全城免费WiFi从没让我连续在线超过一小时。
这个时代里“永远在线”已经成为一种基本需求,就像吃饭睡觉和洗澡一样。所以手机和PC都无法持续在线让我的焦虑几何级数放大。另一种焦虑来自酒店里无需密码的开放WiFi,它让我觉得身处一座透明澡堂。我心怀惴惴地关闭了所有跟钱相关的应用,杜绝一切购物网站的登录请求,努力捂紧了关键部位,以免真的一丝不挂人前裸奔。
——所幸,它也经常断线。
大会的热闹无须赘述。有位大佬说,不怕不够热,就怕热恋一阵子没结果,大家就另觅新欢去了。他一句话把忧虑都说尽了,我就只好政治正确地唱点赞歌:假如我是一个贵阳人,我大约会衷心感谢数博会,毕竟它让我平白多出了几天假期。
我真有一位贵阳朋友,久日不见。微信聊了两句,他在惊喜地享受蜜月的免费延长期,而我在酒店里火烧眉毛一般地赶稿。
“来贵阳竟也不联系我。”他颇有怨言,“有没有空见见?”
我说没空,其实我不在贵阳,我只是在数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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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28日于闲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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