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营救魏斯
小楼昨夜又东风,漫天席地的秋风吹得甚急,肆虐地刮过阁楼之外的乱木从中,凄厉地号叫着。阁楼四处封闭,仅有一扇小窗与外界联通,饭食通过小窗送进来,使魏斯得以呼吸,得以享受着久违的阳光。楼下应该是有株枣树的,只是在它成熟的时节自己却未能看到鲜红的枣子,儿时祖父经常带着魏斯在安邑城外的枣林中打猎,野狐与狡兔乱奔,甜甜的枣子扑簌簌地落地,自己在田野里捡个不停。
还记得一个月前的那个夜里,淅淅沥沥的秋月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打着窗外的枣子,虽然小窗只在每日的用膳时分才开那么一小会,平日里魏斯只能在漆黑的阁楼里苦思冥想,可他不是智颜一般的纨绔子弟,他能听声判断出枣树上结了多少颗枣子。那个雨夜打落了十二颗,之后便被军士们和佣人们摘去了,昨夜的风吹动着枣树那一根根短小却妄想刺向苍穹的刺。风起的时候,刀剑声响起,如果自己所料不差,那不是刀,而是一把匕首,一尺三寸长的匕首,那把匕首是祖父从铸剑大师欧冶子处求来的。虽是天下少有的利器,却生不逢时,如今已经不是四卿均势的时代了,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昏聩,非要跟国君作对。
果不其然,那名手持利刃的刺客不多久便死于乱剑之中了,不过剩下的刺客逃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座别致的小楼,这间衙署的防卫力量如此之强原来便是为了保护这间阁楼上的人。消息很快传到了魏赵两家,经过张孟谈的分析推断,那阁楼里关着的当是魏家世子魏斯无疑。赵魏两家损失了三十余名好手,终于探到囚禁自家世子的所在地,虽然具体对方究竟有多少驻军还未曾完全摸清,可毕竟他们也死了二十余人,如果始终没有你的消息,为父就当你为魏家捐躯了,可既然为父已经知晓便一定要将你救出去,哪怕损失再多的人,魏驹下定决心道。
“今夜从魏家武卒中抽调一百名好手,目标墨家军衙署小楼,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阁楼内的人质,张先生,不知赵家此次出动多少人?”魏驹老了,必须要奋力一搏了,他深知自家的长子是自己最大的助力,只有他在此次赵魏两家举兵才能成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魏家除了自己就属斯儿能称得上是名将了,只有他身上的锐气才能使魏家武卒发挥到极致。
魏家的家将们已经开始出去调配人手了,他们很少见到老将军如此果敢了,张孟谈却心中担忧道:“魏老将军,衙署内的兵力还没摸清楚,鲁莽行事对我们大计实在有损啊,还请老将军三思!”
“斯儿在你们这些谋臣策士的眼中只不过是说动老夫出兵的一个理由,可是在老夫眼中他是我们魏家的将来,魏家可以没有老夫,但是却不可以没有斯儿。老夫没空和你们赵家讨价还价,我只问你赵家最多会出多少人?”魏驹突然间对这些谋臣策士们产生了一种厌恶,打心底里的厌恶,这些不拿人当人的狗东西,只会乱嚼舌根子。
“按照两家联合的计划,我家主公还得分派一部分人去齐国,此次仅能出动五十人襄助老将军!”张孟谈心道虽然我只是谋臣策士,可若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我也不用这么殚精竭虑了。
“区区五十人就是你们赵家的诚意?赵无恤未免也太吝啬了些?”魏驹虽然也情知赵家不可能出动太多人帮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毕竟那可是自己魏家未来的希望,一个家族可以没有家主,可以变得四分五裂,可却不能没有希望。
“这不是诚意不诚意,而是人员的最大优化,相信在下不必多说魏老将军也明白!”张孟谈坚持道。
“去吧,告诉你家主公,今夜过后不论成败,依照原计划行事。”魏驹沟壑丛生的脸上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疲倦和萧瑟。
阁楼内有一方卧榻,一个马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魏斯在阁楼内静静地思索着,倾听着,晚膳时分食盒照样按时送到了窗外,只是脚步声不同于往日,看来送饭的人已经换了。他向来自信的是自己那能使冰消雪融的微笑,无论谁看到都倍感亲切,原来送饭的下人是一名女子,往来几次之后便开始时不时向自己透露一些外面的消息。
秦国人兵发临晋关,三卿的封地内多了几位新的封君,这些国内的大事魏斯都已经得知,如果不出自己所料下一步赵家便会反,只是不知祖父为何要附逆赵家,如果没有国君三卿还可以拼上一拼,可如今嘛三卿的命运就跟这暗室中的自己一样很难有阳光能照射到。
下午的时候阁楼小窗打开的那一刻,魏斯优雅地接过食盒,对新来的下人报以浅浅一笑,见到这一笑那丫鬟简直痴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俊朗优雅的男子。魏斯见状便紧紧抓住丫鬟的衣袖,死死不放,丫鬟满面羞红忙匆匆下楼而去,墨司马亲自交代过不可与阁楼之中的人攀谈,谁曾想他居然如此大胆,不过即便是再大胆些自己也心甘情愿,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次触碰可他的手心的味道却让人如此难舍。
魏斯索然寡味呆在阁楼中,心道这些下人丫鬟们就是幼稚,不过今日这第一面彼此印象还不错,拉拢她作为自己逃跑的助力倒是极为不错的,不过若是国君能放了自己那倒省得如此大费周章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虽然我也想出去,可却不想祖父派人来救我,真不晓得父亲怎么肯同赵家联合?”魏斯想着昨日的情形,自言自语道。
窗外悄悄下起了毛毛细雨,外面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整个阁楼笼罩在烟雨迷蒙之中,落叶上响起沙沙的声响,说不出的美妙。秋夜微雨正是酣眠的绝佳时分,可今夜却有太多的人无法入睡。无情的雨落在阁楼四周哨兵那冰冷的衣甲上,而他们却如石人一般一动不动,仿似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嗖嗖嗖几声响箭声,衙署外的士兵来不及发出声来便被解决掉了。阁楼下的哨兵们却纹丝不动,因为他们有他们的职责,只需保护好楼上的人质便可,若是擅离职守即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会受到军法处罚。三个,五个,八个黑衣人攻了进来,接着是百余名黑衣人蜂拥而上。他们步伐矫健,行动迅捷,脚步声轻盈,悉数掩饰在这细雨声中了。
百余名黑衣人齐齐抽出长刀,步伐一致,招数相同,简直比电影中的刺客还要整齐。一片白光闪过,刀声破风,凌厉地刺了过来。阁楼下的哨兵虽然只有二三十人,可箭声响过之后四面八方的哨兵却都纷纷赶了过来。刺客的刀虽快,可终究快不过哨兵的手中的弩箭,只见二三十名哨兵同时按动手弩,刷刷刷,弩箭齐发,刺客只好收刀以自保,不过还是倒下了五六人。
五六十名哨兵迅速集结到一处,拔起了手中长剑往刺客身上招呼了上去。这些哨兵都是墨翟亲自从军中选拔出的精锐之士,各个修习墨家剑法,而且擅长互相配合,虽然没有整齐划一的黑衣刺客那般具有美感,可实战能力却极为强悍,不然赵魏两家也不会屡次刺探都铩羽而归了。
刀光剑影交错,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雨水遮挡在外,两方都是晋国的顶尖好手,甚至可以说是天下间难寻的绝世高手。黑衣与葛衣在雨中旋舞,细雨也跟着旋转了起来,雨滴一圈圈甩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轨迹,犹如九天玄女的舞步一般美轮美奂却又无迹可寻。雨滴飞舞而出,兵刃相交之声不时传来,不时倒下一具具尸体,尸体上还汩汩流着鲜血。血越流越多,雨水试图稀释着这浓郁的血色,可终究同血一道汇流成河,染红了地上的青色石板。
“刺客来袭,所有人等捉拿刺客,否则军法论处!”墨翟得知消息之后连忙赶来,见刺客悍不畏死便下令道。
黑衣刺客越来越少,葛衣哨兵却不时有生力军加入。黑衣刺客被哨兵缠斗,无法脱身,照此下去实在难以完成任务,为首一名刺客做了一个手势,百余名刺客同时左手用力一掷,一条长绳往阁楼上飞去,绳头上的鹰爪铁钩挂到了阁楼上的栏杆之上,接着他们腾空而起踩着长绳往阁楼飞去。
眼捷手快的哨兵们纷纷抽出匕首朝绳索砍去,断了绳索的刺客们纷纷落下被哨兵乱剑刺死,其余哨兵连忙顺着楼梯去追杀刺客。不时有黑衣刺客和葛衣哨兵从楼梯上掉落下来,可阁楼却变得千疮百孔。刺客首领见同伴纷纷倒下便奋力将阁楼撞了一个大洞,心道世子这下总可以逃离了,可却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世子不出来他却不能再等了,再等自己的小命也会陪在这里的,还是撤吧。
“今晚的刺客可真难对付,居然逼得我们连暗哨都动用了,不过总算不辱君命。阵亡哨兵的家眷墨某人给养了,苦了兄弟们了!”墨翟看着遍地触目惊心的尸体,双眼通红道。
魏斯站在阁楼上的大洞边,自言自语道:“祖父啊你让魏家的人来求死,这到底是为什么?孙儿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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