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课时,隔壁桌的男生踩死了一只虫子。这并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但是从那位男同胞踩死虫子时的举止来看,兴许这对他而言是一件稀罕事。
只见这男同胞侧着头,盯着他面前桌边上的一只虫子,目不转睛。这是一只臭虫,我童年时在老家便见过很多了。因其在受到外界威胁时会放出一阵臭气,通常被人们叫做臭屁虫。
臭虫爬得挺急,似乎想要逃走。男同胞蠢蠢欲动,看样子想要干掉它。这是两个生物的战斗。臭虫不足他的指甲盖大小,就算他空手赤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掉它。但是最终他没有空手上阵,毕竟它是一只——臭虫。
男同胞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盖到臭虫身上,然后隔着纸,一把将纸和臭虫一起呼到了地板上。我以为这就完事了,毕竟要从一张体积是自己几十倍的纸巾下逃出来也并非易事。况且,一只臭虫而已,哪里就非死不可了?
但是男同胞并没有罢手。只见他特意把身体侧过来,腾出左脚,然后抬起腿,对准纸下的小凸起。随后,教室里迎来一声巨响,墙体和地板也为之震颤了一番,仿佛是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随即,他又踩着那张纸拧动了几下脚脖子,这动作像极了吸完烟后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灭,决绝中还有一股掩盖不住的神气。
那只臭虫,无疑是断了气的。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他没有捡起那张纸,或许是因为旁边没有垃圾桶,或许是为了掩盖住纸巾下面的尸体,或许,仅仅因为那是一只会脏了手的臭虫。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整个过程连贯迅速,除了一声巨响,没有流出一滴红色或是绿色的叫做血的液体,但是却不能说其不残暴。这场表演似乎很绅士,却也不过是一场罪恶的谋杀。
把踩死一只臭虫看做一场谋杀,许多人想必不会认同。但如果这个观点来自这只不幸惨死的臭虫呢?
今天天气不错,我准备出去寻觅点食物,顺便看看这冬日的风景。不料误入了一间屋子,屋子四四方方的,有一排窗子。屋子里一排排地坐着几十个人类,另外还有一个人走来走去,嘴里还叽叽咕咕讲着什么。
我在天花板上慢慢地爬动,因为这屋子比外面暖和些,我也是些许贪恋这份暖和吧。噢,这份暖和好像是屋子后面那个吐出来的,它一直“呼——呼——呼”地哈着热气,屋子里的人类都巴不得离它近一点儿嘞。
我得走了,这屋子再暖和,我也得出去寻一些吃的,然后回到我那破烂寒冷的家去。我加紧了步伐,打算从最近的一个窗户出去。
但是,一根白白胖胖的圆管子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得不从上面翻过去。我的脚刚踩上这管子,便“呲溜”一声掉下来了。人类造的这管子太光滑了,我的粗糙的有锯齿的爪子也固定不住,在空中翻转了许多圈,掉到了一张桌子上。
为了保护我的身体,落地时我用背部着地,所以费了好大的劲才翻起身来。正当我观察清周边情形,规划好出屋路线准备动身时,一个人类盯上了我。
他们人类是厌恶我们的,因为我们是臭虫。有时我们为了充饥会吃掉他们的绿叶子,在受到威胁时还会放出用以自卫的气体,在他们看来,我们是又恶又臭的害虫。我的不少同胞,都死在人类的手中了……
那个人类的目光包围了我,我是极其恐惧的,以至于爬行时都手忙脚乱了。不过我仍然抱有一丝幻想:兴许他不会对我下手,瞧,他毕竟是个斯文的学生嘞!兴许只是因为好奇,才一直盯着我看吧。
我如是想,一边慌乱地爬行着。随后,又有一束目光向我投来,是一个女学生。她看了看右边的男学生,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我,目光便停在我身上了。我忽然觉得有救了!这个女学生看我的目光比她的男同胞温柔和善许多,她大概有几分好生之德吧。
她的目光依旧注视着我,也用余光观察着男学生。我于是爬动得更加快了,我想,只要离开男学生这张桌子,就不是他的地盘了,兴许就安全了。
就在我拼命地爬动,即将离开那张桌子的时候,一块厚重的白布朝我砸过来。男学生紧接着把我连同这白布一下子呼到了地上,我被这白布压覆着,动弹不得。
我已经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疑惑,我只是快喘不过气来了。用一块白布盖住,难道是人类的什么新奇戏法?那个女学生是不是还在注视着我?兴许一会儿她会帮我除去这沉重的压覆,兴许……
“砰——”的一声巨响,我的身体瞬间变成了残渣。我的性命完结了。死后的我才知道,盖上白布,不过是男学生为了不弄脏他的鞋子。白布之上,留下了一个硕大的脚印,还有一份难以言说的目光。
巨响之后,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人会在意今日有一只臭虫死于非命,而我,却当了一只臭虫的看客了,目睹了这一场杀害。无人听得见我内心的幻想:如果我是一只虫子,我一定要离人类远远的。
几分钟前,旁边桌子上有一只臭虫在爬动。现在,它变成那纸巾下面的残渣了,纸巾上有一个人类的脚印,却没有人知道它下面有一条亡魂。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了,只是我,我这个臭虫,再也晒不着这世上的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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