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相片上的那个“人”

异世界|相片上的那个“人”

今天，有史以来最大的寒潮来袭，我站在28楼的窗前往下看，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从天空向下倾泻着，街上堵满了各色玩具一样的轿车，蜗牛般的向前挪动。

此时，意外的电话铃声从空旷的办公室传来，无端的我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由于预先看了天气预报，为了避开早高峰，我今天前所未有的凌晨6点就赶到公司，为的是再重新审核一下新项目的策划方案和合同，这么早来电话绝对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电话是异地的朋友杨剑打来的，电话的另一端，声音低沉，语气中杨剑没有了平时的调侃和关切：

“晓丹，万福没了......”

“怎么会？他不是上个月才结婚的嘛，你们还去闹洞房的，怎么忽然就.....”

消息来得太突然，电话太突然，天气太突然，空气仿佛被冰凝滞一般，瞬间我整个人懵在那，周身被一种异乎寻常的冷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即使房间的空调温度在26℃。

“喂喂，晓丹，你在听吗？喂喂喂喂......晓丹？”

我在朋友狂呼乱炸的声音中慢慢缓过神来，惊诧之余悲伤蔓延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晓丹，别太难过，我们都知道你们相处的很好，你工作忙，有时间就抽空来送万福一程吧！”

电话这头的我小鸡啄米般的乱点头，心里刹时翻腾起从前两人相识相遇的画面，我不禁悲不自胜，在空荡荡的办公室让泪水肆意横流。

新项目合同签订后，我才匆匆从省城赶往朋友所在的城市，这个城市是我和万福相知的地方。

大学毕业，我和万福一行六人从不同学校来到单位报到，是杨剑和单位的年轻人接待的我们。杨剑是高我们两届的学长，热情、幽默，文采斐然，是全国名牌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我们几个学生娃都喜欢他，年轻人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就熟悉起来，很快我们就融入了工作的氛围中。

万福是我们几个中最憨厚老实的人，他来自农村，勤勉踏实，没过多长时间就在工程管理工作中脱颖而出。他在其他方面也不落人后，最早找到女朋友的人就是他，姑娘也是工程专科院校毕业的大学生，与万福一样从农村而来，贤良勤快，秀气中充满灵性，俩人在一来二往的工作交流中，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谈婚论嫁就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万福就是万福，幸福总是提早降临到他的身上。”酒桌上我们一起的伙伴怅惘的说。

“你走后不久，万福和小灵俩人的父母见面后，都非常满意对方的人品性情，农村人提倡早结婚早享福，父母就积极着手准备两人的婚礼。”杨剑低沉着声音跟我说。

想着和万福相处的那段时间，我俩学的都是与工程相关的专业，他学的是工程管理，我学的是工程造价，在单位这两个部门经常在工作中有着密切的工作交流，又是一起来的，无形中我俩成了工作和生活中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直到我因家里父母调离，才和万福不舍的分开，但仍然常常在电话中互相勉励，直到大家越来越忙着挑起单位的重担后，才渐渐少了交流，心里却仍将对方视为知己好友。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小灵的妈妈是十里八乡的热心人，看着未来的女婿招人喜欢，就巴巴的按照农村的惯例去找一位远近闻名的巫婆看结婚的吉时良辰。”杨剑边喝酒边描述着：

“谁知道，当巫婆把两人的生辰八字接过去一看，就疾言厉色的对她说，你是要办冥婚吗？这男的分明已经是阴间的人，为何还来算良辰吉日。”

“小灵妈妈哪经受得住这一说，女婿不是好端端的活着的嘛，怎么巫婆会在这里胡说八道的，于是，大骂着巫婆晦气，气愤愤的回了家，跟小灵父亲商量说，巫婆骗人，与其找些气受，还不如自家从黄历上挑个结婚的吉日，风风光光的为女儿女婿办个热闹的婚礼，一来希望他们永远幸福，二来冲冲从巫婆那带来的晦气。”

我惊愕地望向杨剑，想从他那哲学思维的脑仁中看出些端倪，谁都知道，哲学系的高材生是大大的无神论者呢，就眼直了的想听听他对此事的高论。

杨剑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中，神情仿佛无法自拔似的，自顾自的给自己斟满了酒，仰脖喝了一大口，说：

“我们这些伙伴不知道这段插曲，接到万福和小灵送来的结婚请柬，大家就欢天喜地地为他们筹办起婚礼来，我是宣传部的，理所当然的负责整场婚礼的摄像，还请了拍摄风景照片最好的朋友来帮忙，可是......”

“你是卖关子呀，急死个人嘛”。我催着再次喝酒的杨剑说。

1.

杨剑又喝了口酒接着说，我纳闷，有必要这样一口接一口的喝吗？

“当天婚礼场面热闹非常，伙伴们都很开心，喝了很多酒，纷纷向两位新人送出祝福。我也没忘婚礼摄影师的身份，把酒席、观礼、闹房的场景都录进了摄像机，请来的摄影师也认真地从各个角度取景拍照。但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些镜头影影绰绰的，有些模糊不真切，当时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也没在意。”杨剑长长的叹了口气。

“等闹房结束后，回到家我就打开摄像机看，画面横竖都有些别扭，说不出哪里不对，仔细再看，不妙呀，只要是万福的影像，仿佛都是躲在雾里一般，看不出人样来。一下子我酒就醒了，再细细观看一遍也是如此。这下好了，万福的美好记忆被我搞砸了，我懊恼的放下摄像机，侥幸的期盼朋友拍的照片能弥补摄像的损失。”

“第二天一早，我就急忙给朋友打电话，让朋友赶紧把照片整理出来，他迷迷糊糊的被我叫醒，向我保证一定给我个满意的效果。”

“杨剑，务必来我工作室一趟。”

“朋友用急促又听似疑惑的声音打电话给我。我想，坏了，莫不是......当我赶到工作室，朋友忙将几张照片递给我，照片中，凡是万福站的位置都是一团雾，一团有些诡异的人影，令人不寒而栗。我和朋友都呆立在那，百思不得其解，摄像机如此，相机怎么也如此呢？如果是我摄像技术拙劣，可是朋友却是圈内出名的专业摄影师呀。我俩再次将照片整理一下，发现，但凡万福不在场的照片都很清晰，而且还很漂亮，朋友的摄影无论用光、拍摄角度、画面构图、瞬间气氛都很有特点，都是专业水准的体现。但是，只要万福在的照片，皆是一团模糊的影，仿佛有人匆忙中用消除笔涂抹过一样，照片中有着一种抹去万福影像痕迹的刻意而为，让人越琢磨越是惶惶不安。”

这下，酒桌上的人，不仅杨剑没声了，我也......瞬间没一人出声，大家都懵了。

然后，还是杨剑打破了沉默而有些低沉的气氛，有气无力的说：

“我和朋友这下无法给万福的家人交代了，可左思右想，这事也不能对人没有交代呀。于是我们谎称摄像机出问题，拍的效果不好，只把拍的好的照片给了他们家人。”

“万福和小灵两家都是善良的人，也没追究，还体谅的连说没事，还很感激伙伴们的帮忙操持，婚礼才办的体面热闹，为他们在乡亲面前争了面子，亲戚们都直夸两孩子有福气，有好工作还有那么多热心的好朋友。听了这些话，我和朋友觉得又是惭愧又是不安，总觉得事有蹊跷，感觉有事要发生。”

酒桌的气氛太压抑，我们都不自觉的拿起了酒杯，都是大老爷们，喝酒喝酒。但是心底的不安和好奇，又让我们对照片延续的故事，和与万福过世有什么关联产生了无数的胡思乱想，于是忍不住问杨剑：

“杨剑，继续吧，万福和我们相处那么好，我们也想知道更多他的故事，毕竟今天我们来就是为怀念他而聚的。”我拍着杨剑说。

伙伴们纷纷起身对垂头丧气的杨剑说：

“对，我们为怀念而来，为永远的朋友万福而来，为更加珍惜我们的情谊而来。”

2.

这世间什么重要？除了亲情、爱情，当然还有共患难同甘苦的兄弟情。

杨剑眼眶一红，喝干了杯中的酒：“为万福，为我们！”

“婚礼过后，万福和小灵双双就去海南度假。我想，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巧合，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作为朋友除了祝福还有祈盼，希望他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总之，从此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杨剑语气中明显带着一种侥幸。

杨剑接着说：“可不知怎么就在那一闪念间，心底却泛起祝祷上苍保佑万福的念头，自己都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莫名。”

“就在自我安慰一切会好起来的时候，我在单位走廊听到同事在小声嘀咕，话语中有轻叹，有窃笑，仿佛还听见万福的名字。看见我他们就聚拢过来说，‘杨哥，你和万福交好，快去看看他，几天不见，竟然瘦了一圈，用形容枯槁这个词也不为过。”

“当即我就骂过去：你们这群搬弄是非的坏小子，赶紧回办公室。他们悻悻然的进去了，嘴里还不停嘟嚷着，杨哥咋就不信呢，真不是危言耸听，有人在背后都在揶揄小灵呢。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浑话到底咋回事，以其听他们瞎掰不得要领，还不如我亲自去瞧瞧。”

莫说当时的杨剑云里雾里的，我们也是听得一头雾水。这帮坏小子，说话就说明白嘛，真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刚想利用午休去看万福，只见满脸愁容的小灵走进办公室，眼睛肿得跟桃似的，径自坐在沙发上呜咽了起来。这世间哪有新婚燕尔没一丝矛盾的，分明是小两口闹别扭。我一下释然了，连忙倒杯水递过去，笑着打趣说：小灵，天大的事杨哥替你顶着，别哭，是不是万福那混小子欺负你了？”

“杨哥，我求求你，你去看看万福吧，我实在没有主张了才来找你的，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小灵边说边哭，一边强抑制着却终于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那不是普通一般的哭诉，而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嚎哭。

“这可让我手足无措起来，连说：别哭，别哭，到底咋啦？你赶紧跟哥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紧急事了？哥现在马上帮你们去解决。或者我们现在就去找万福？情急中催促着小灵起身要走。”

“小灵却拽住我，泣不成声跟我说：杨哥，你听我说完，我们再走。现在万福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才能偷跑出来找你，不然这段时间他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看着泪流满面可怜兮兮的小灵，我只得赶紧坐下来，递给她一包纸巾，耐心的等她平静下来。”

杨剑见小灵逐渐停止哭泣后，说：

“小灵，这样哭挺伤人的，喝口热水，慢慢跟哥说，是不是万福病了？还是家里有事，你放心，有我们这帮朋友在就不会有事的？”

“杨哥，事情得从结婚那天说起。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一天。一大早万福就到我家接亲，整个接亲仪式都是那样顺利、圆满。万福背着我敲着脸盆高兴得大声喊：万福讨新媳妇了，万福结婚了。幸福的声音响彻在单位大院的每个角落，那天，我欣悦地觉得我见着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和我一样幸福的笑容，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嫁的爱人。”小灵沉浸在叙述中，面容在讲述时稍微恢复了平时的灵动。

“小灵，当时我也被你们的幸福场景所感动，因为我是随行摄影师，你忘啦！”杨剑应和着小灵，希望把小灵从刚才的悲伤中带出。

“你不知道，杨哥，从晚宴行礼后，万福就开始有些不对了。”说着，小灵眼眶又开始泛红。

“我一下子猛地想到了那天的摄像场景，好像真的是在黄昏，我也从镜头中发现了万福的异样。我不想让小灵看到我脸部的瞬息变化，只得赶紧佯装喝水，一来不被小灵发现异常，二来掩饰，咦，我掩饰什么呢？心底那份狐疑又涌上心头。”杨剑语气直转而下，酒桌上伙伴们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3.

“沉浸在叙述中的小灵根本没注意到我脸上表情的变化，专注的继续诉说着。”此时的杨剑一脸凝重。

“婚礼那天行礼后，我们在亲友的道贺声中，一桌一桌的绕着敬酒，万福高兴，有时伴娘伴郎都在为他挡酒，他还是喜滋滋的把亲友敬的酒一口一口的干了，还说祝福的酒是一定要全部收下的。看着他脚步都有些踉跄了，我赶紧借口上卫生间，带他离开了婚宴厅。当时伴郎小杜去给他拿热毛巾和茶水，说以万福的酒量洗洗脸、喝杯热茶就会缓过来，万福拍着小杜连说，还是朋友最懂我。然后就独自去了卫生间。”

“谁知等了半天不见万福出来，正着急中小杜急急忙忙赶过来说：小灵，半道中遇到几个不相识的人，非纠缠着要敬我酒，说要闹一下伴郎，硬是被灌了好几盅才逃脱出来。”

“不等小杜再说，我就边把他推进卫生间，边对他说：你赶紧进去瞧瞧万福，他到现在还没从卫生间出来呢。小杜说着：难道喝醉啦，不能吧。就奔进卫生间去。不一会，万福竟昂首走了出来，没有了进去前有些摇摆的身态，步伐反而显得沉稳起来，就像从未喝过酒似的。只是神情变得有些木然，眼光仿似少了些神采。跟在万福身后的小杜也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

小灵语气渐渐低沉了起来，看着我专注的在听她细说，喝了口水，强打起了精神接着说：

“看见万福安然出来，我也没顾上多想，就上去亲昵地拉着他说：进去那么长时间，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呢。他呐呐回应着，没有了之前的亲密，倒有了些生分，甚至还把我的手从他的胳膊肘中拉了出来。当时，我感觉有些不对。怎么啦，难道怪我没及时找人进去找他，生气还是赌气？可这不是万福的性格呀，万福从来不耍脾气的，他谦和老实，心眼好，人缘好，从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拨人面子，即使是外人和他起了争执，他都会很是和气的化解矛盾，何况对我更是体贴入微，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做一些拒人千里的举动了。”

小灵望向我，眼神却是散乱的，似乎这个疑问不是向我询问，而是在向自己内心探寻。

“这时，婚宴厅里的妈妈看我们好长时间没出现在婚宴上，就着急忙慌地找到我们，把我们带回了婚宴厅。当时，酒席快接近尾声，父母就把我们分别拉到亲戚在的酒桌旁合影，为的是把自己女儿女婿的美好记录在影像中，以后好拿出来欣赏留作纪念。可是刚才亲切随和的万福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无精打采的应付着别人的打趣，对亲戚显出了漠不关心的冷淡，我拉他和大家合影，他逃避似的固执的站在长辈身后，所有行为的背后透着冷漠和任性，这俨然与平时的万福有着天壤之别。”

常言道，恋人之间的直觉是很奇妙的，尤其女人的直觉，虽然微妙，但却往往很准确。对于像万福和小灵这样经常在一起的，那更是对彼此性格、习惯、行为都非常熟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所思所想。那万福发生变化，最先感知到不对的，当然只有小灵。我和酒桌上的伙伴们都不约而同的觉得，不要说小灵觉得不对，连我们这些平时和他相处的朋友都觉得万福后来的行为表现与他的性格迥然不同。

“小灵在诉说中紧蹙着眉头，语言中纠结疑惑和不安，对着我接着说。”

“杨哥，你发现闹房时万福有什么不同吗？”

“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觉得万福不似婚宴上那般神采奕奕，有些没精打采。兴许是婚礼当天太累的缘故。是不是你有些敏感了，小灵。”

“安慰着小灵，也仿佛在安慰自己。我快速地搜索着婚礼当天万福出现的场景：一米八的个头，穿着西装时的帅气神采，接亲时的欢天喜地，行礼时的温和谦谦，婚宴时的幸福满满......不对，不对，真的是在婚宴的尾声，那摄像机镜头中的万福已经对敬酒、亲戚的祝福变得兴致索然，漫不经心地应对着，甚至对那场合表现的有些厌弃。同时开始躲避摄像镜头，找各种借口逃避合影。而就在婚宴尾声开始的摄像镜头中，万福的身影已开始慢慢变淡，如云雾笼罩般的变成一团有身形的影。”

“杨哥，杨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小灵摇晃着沉默的杨剑，急切的眼神想得到同样的答案。

4.

“这世间知道的越多，疑惑也就越多。我希望小灵描述的，和我疑惑的都是我俩臆断的。”

杨剑根本没注意到酒桌上的我们，每个人的动作、表情都僵在那，时间在那一瞬间停滞了。直到杨剑看我们都没有反应，才大声说：

“喂喂，来喝口酒，你们如今的心情和我当初的表情有相似却有不同，小灵当时肯定被我的表情吓到了，才大力的摇着问我的。”

我们回过神来，一万个迷惑充斥心头，这世界哪有这种奇幻？杨剑平素看起来风趣幽默，但一到关键时候异常冷静持重，若不是今天一本正经的沉重叙述，大家都以为他在讲一个离奇的故事。

然而，故事并不离奇，但又真真超乎我们平时的认知。

“杨哥，咱不开玩笑，咱不拿万福说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们说点其他的。”酒桌上年龄最小的小丁说。

“小丁，我们都是要经历世间的苦难成长的，之前我比你还不相信这世间的怪力乱神论，如今却实实在在的经历了。它让我明白，人生每一个阶段存在的经历，都是我们了解生活的过程，它出现了我们不能逃避，唯一能做的只有勇敢的面对。黑格尔说：存在即为合理。我们对有些事物存在虽不能客观的做出评断，但至少这次我想去体会它，体会兄弟万福那时的心理和身体变化，体会万福的经历。即使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作为朋友，我真的想去走进他，走进那时万福的世界，去接受他，感知他，理解他。”

在危难时不舍弃朋友的人才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们纷纷点头认同。说：

“杨哥，你继续说，我们也想了解万福，虽然他离开了我们，但是至少祭奠他的时候，能让他在九泉之下感知我们兄弟理解他的情谊，对他对我们自己都是一种安慰呀！”

“大家好兄弟，好，我继续说，权当对万福和小灵有个交代。”杨剑放下酒杯说：

“看着小灵迫切的眼神，我微微点了下头。小灵如释重负般拉着我说：杨哥，总算有人和我有一样的感觉，我都快憋疯了，如今有杨哥你在，我也好向你讨个主意！”

“我点着头，对小灵说，你赶紧跟我描述一下闹房后万福的情况，后面又发生了什么？看看是不是和我心中的怀疑一样，这样，我们好商量一个应对的办法。”

小灵连连点头，把闹房那晚的事情继续讲了下去：

“那晚回到新房，我趁朋友不注意的时候，靠近万福耳语道：我知道你很累，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待会我们好好配合他们，他们就变不了多少花样，闹不下去就会早早的散去，到时我好好帮你按摩按摩，再烫烫脚，你就不会这样疲累了。”

“杨哥，很奇怪的，那晚只要我温柔的牵着他，微笑的望向他，轻轻的对他说话，他就会很顺从的跟着我，除了表情仍是很木然，眼神仍是呆滞而外，他已经不像婚宴尾声后那样排斥我了。所以后来也还算顺利的闹完房。大家散后，我看他脸色惨白，就帮他草草洗洗脸脚把他抚上床，很快他就睡着了。我虽然对那天他的变化有些迷惑不解，但是也是累瘫在床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直到半夜听到万福在大声梦呓，我急忙打开了灯，看到万福手直直的伸向上方胡乱地乱抓，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话，脸痛苦的扭曲着，我赶紧叫醒他，他拼命睁开眼，像是在逃开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紧紧的抱住了我，非常痛苦的大声说：小灵，别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什么都不能把我俩分开。”

“小灵轻轻啜泣着，满怀委屈地对我说：杨哥，那是自万福从卫生间出来后，第一次与平时一样深情的叫我，温存的拥抱我，就像从前的那个万福重新回来了一样。”

杨剑用小灵的口吻说，但话语却深深把我们几个的思绪带向另一种想象。杨剑接着说：

“我把那晚摄像机里的记录如过电影般的在我脑海回放，婚宴的万福和闹房的万福确实是两个有截然不同性格的人，之前的阳光温和如谦谦公子，后来的万福木讷得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空壳，再回想起那朦朦胧胧如雾罩般的身影，我全身不寒而栗。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形，让人费思费解，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情景，让我开始担心起万福现在的身体来。”

“小灵，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万福吧！我很担心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看见他，我才能心安呀！”

“杨哥，万福晚上总是睡不安慰，吃失眠的药都不管用。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都偷偷在熬给他的滋补汤中放些安神的药材，他才能安稳的睡个两三个小时，现在还没到醒过来的时间呢。杨哥，你就让我把后来去海南度假发生的事跟你说完吧，那些更加让人离奇，更加让人不解甚至害怕。你听完我们再去看万福，不然，我想我们也想不出更多解决的方法的。”

看着小灵恳切又饱含恐惧的眼神，杨剑决定听完小灵和万福的海南之行。

5.

当人们面临压力的时候，我们周围亲人朋友的爱、善良、关怀、坚韧的那一面就会展现出来，形成一堵温暖的墙守护着值得守护的人。

其实，当看到万福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时候，万福和小灵的父母就想着也许是承办婚礼让万福累着了，于是就对小灵说：你们之前不是已经订了去海南旅游的行程，那就赶紧出去好好过过你们的二人世界。

看着万福日益消瘦的脸庞，小灵心想，海南之行是两人早就向往的旅行，虽然万福精神欠佳，但是海南旖旎的风光，海水的湛蓝，洁白的沙滩，梦幻的海上日出，兴许真能让万福从天涯海角的风景中感受到心灵的宁静，抛开现在的烦忧，以一场旅行来告别之前的生活。

于是，万福和小灵登上了去海南的飞机，在飞机上，万福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飞机舷窗外的蓝天和流动的白云，表情出奇的平静，但是细心的小灵还是能感觉万福内心的喜欢，因为万福紧紧拉着她的手，偶尔看到机翼上阳光刺眼的反光，还会激动地把小灵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小灵想万福内心应该是愉悦的。

万福和小灵入住的是海景酒店，当时订房间的时候，他们就优选离海最近的酒店。无论欣赏海景还是在海滩嬉戏或潜水均为二人心中俱佳的心仪地方。

“杨哥，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如果早知道那是苦难来临的前奏，打死我都不会带着万福去那仿佛是天堂却又是我身处地狱的地方。”小灵浑身战栗地对杨剑说。

“小灵，既然你勇敢的说出来，那么我们就要有面对回顾过去阴影的勇气。有我在身边呢。”杨剑用镇静的语气安抚着惊恐的小灵说。

“我们入住酒店的时候，可能是新到一个环境的缘故，万福的眼光终于灵动的四处张望，像一个初到人间的孩子，完全可以这样形容，因为除了成人的外形以外，万福的行为像一个没见过人间景色的孩子，好奇、笨拙还有一些痴傻，总之透着这些形容词以外的古怪的举动，而我当时天真的认为只要美丽的景色触动他能有一些活力的呈现，那么一定会把他这些怪异的行为治愈好的。”

也许是沉浸在对万福深深眷恋的爱中，也许是治愈万福的渴求太强烈，小灵可能没有感觉到此时万福的举动就像一个弱智的智障儿的行径。酒桌上的我们听着叙述如坠五里雾中，又好似看破又好似没有看破，纠结中的我真想冲进当时的情景中唤醒小灵，告知善良的她，万福肯定是大有不妥。

“当天晚上，万福前所未有的睡得很安静，没有了之前的梦呓，也没有了噩梦连连的惊醒，我放下了悬着的心，感觉一阵轻松的愉悦传遍全身，在这静谧夜晚的氛围中，我卸下了满身心的疲惫，洗完澡后就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晨，我在一阵阵海浪声中苏醒，打开宾馆落地窗的窗帘，太阳已缓缓地露出了红彤彤的半边脸，暖暖的光散落在海面上，不同变换的光晕在流动的闪烁，浪花拍打着海边的礁石，远远的还有小船在朝阳中移动，天边如团絮的云被朝阳染成橙红的彩霞，与海水形成一幅水天奇异交融的画面，美得让人窒息。我兴奋的大叫：福，起床起床，快看呀，多美妙的景色，我们快出去......”

然而没有回应，万福没在房中。

“我疯了似的换上衣服冲出了房间，走廊、大堂都没有万福的身影，我跑到前台询问服务员，把把手机里万福的照片拿给他们看，问他们是否看到万福？他们说由于在办理客人入住没注意，安慰我说，是否是看我未睡醒，独自去海边看日出了，让我去找一找，如果找不到他们会派人帮我寻找。没待服务员说完，我已披头散发的冲出酒店，来到了海边，四处奔跑着找寻万福，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站在礁石上的万福的身影，我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小灵语气中透着着急的描述着，两手紧张的抓握着，放佛仍置身于当时的情景中。杨剑不忍看到小灵这样，就赶紧去冲了杯熟溶咖啡递给她，希望能让小灵缓解一下情绪。小灵接过咖啡杯双手紧握着，也不看向杨剑，自顾地又接着讲了起来。

“万福站在岸边的礁石上，海浪拍打着礁石，也浇透了万福，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任海浪拍向他，还好海浪不是那么汹涌，但是惊慌失措的小灵感到危险异常，大叫着万福的名字冲上礁石，旁边的人听见小灵的声音，也冲了过来，合力把傻呆的万福拉到了海滩上。”

“我精疲力竭的抱住万福大哭，你到底怎么啦？你不要吓我......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周边的人都赶来安慰我说：小姑娘，如果你爱人不好，最好还是带他回家吧，这里是海边，他要出什么事，你一个姑娘家事应付不过来的。”

在热心人的帮助下，小灵把万福带回了酒店，昨晚小灵睡的很熟，不知道万福什么时候出去的。此时两人回到房间，一看到床，万福倒头就睡，根本不顾自己全身湿透，小灵只得赶紧拿来毛巾和睡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万福湿透的衣服脱下，擦干身后把睡衣给万福穿上。换完后，小灵已累得趴在了万福身旁，嘤嘤的小声哭了起来，心想，这样的度假是不能继续下去了，还是听好心人的劝，早些带神志不清的万福回家才是上策。

看着熟睡中万福的俊俏面庞，小灵想他睡得那么安详，为了不打扰他，小灵决定还是直接去酒店前台订返程的飞机票吧。哪知由于是旅游旺季，飞机只有第二天中午的航班，无奈之下，小灵只得订了机票，正烦恼中，突然刚才帮忙的好心人看见她，奔过来就说：姑娘呀，你怎么在这，你的爱人刚才傻呆呆的站在酒店喷泉那，忽而笑，忽而沉思，若不是有病，真是一幅美男子的模样，看他精神好，我还跟他打招呼呢，可是他没反应，看来还是有些问题，姑娘你赶紧过去瞧瞧，还是尽快把他带回去吧。

小灵脑子轰的一下，万福不是刚睡着吗？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跑到外面喷泉了呢？顾不上多想，连忙跑到酒店外，可是左找右寻都没看见万福，这下是彻底慌了，她焦急万分的样子让旁人看了都觉得怜惜：姑娘，别急别急，一个大活人难道会丢吗？说不一定他回房间等你了呢。一语点醒梦中人，小灵跌跌撞撞的赶回房间，心里盘算着，如果万福不在房间，就立马让酒店的人帮忙寻找。

当小灵急急忙忙中打开房间冲进去时，却看到万福安然的睡在床上，连睡觉的姿势都与刚才小灵出去时的姿势一样，根本没有变化。屋内的拖鞋好好的摆在床边，鞋也没有穿了走出去的痕迹，依然摆放在原位，房间一应陈设也没动过，显然万福根本就没有出去过。可是，刚才的好心人也不会认错万福，因为是他帮小灵把万福扶到房间的，不可能帮人认错，这让小灵惊恐之下更是乱了方寸，在房间里又止不住的泪如雨下，还不敢大声哭出声来。

咖啡杯中的咖啡伴随着小灵的哭声泼出了杯外，溅到了小灵的裤子上，杨剑听得傻了，但听到哭声，忙站起来拿过小灵手中的咖啡杯，边安慰她边把纸巾递了过去，说：小灵，别哭，有哥在呢。杨剑心说：我今天说了多少小灵别哭，这妹妹太可怜了，想着她孤孤单单一人在海南应对这些事，连男人都要崩溃，何况一个单薄的姑娘。看着小灵，想着万福，杨剑不禁心头也一酸，止不住眼睛也慢慢模糊了起来。

6.

杨剑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灵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像太想把这一切都尽数说了，才能平复自己一般，接过杨剑重新续上的热咖啡，接着讲述了起来。

“我哭累了，就爬到万福的身旁紧紧依靠着他，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我是在万福的拥抱中醒来的，此时的万福柔情万千的抱着我，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没有了傻呆的样子，看见我醒来，竟然像往常一样温柔的对我说：我的灵灵终于醒了，饿了吧，起来梳洗一下去餐厅吃饭，你看你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小懒猫，起床，都日上三竿了还睡不够吗？这才是我的万福啊，温柔体贴，帅气迷人，我禁不住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他柔声的哄着我，仿佛全然忘记了过去发生的所有不快的事，但却又有置身其中的某些点滴记忆。”

事情曲折的让人惊心，酒桌上的我们都跌陷进这让人费解的情节中，大惑不解，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呀？让万福和小灵肉体和心灵都备受摧残。

“万福拍着我等我平静后说：傻姑娘，哭什么，是不是太久没有拥抱你了，别哭，去打扮的漂亮一些，我们去吃饭。我听话地起来梳洗了一番，换上了漂亮的裙子，万福也换上了休闲的服装，此时的他帅气逼人，脸上泛着温暖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一般。我如做梦似的被他拉着去到了餐厅，餐厅的人都不时朝我们看着，万福戏谑地小声对我说：你看，我的新媳妇多漂亮，人们被你的美貌折服，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你呢。我害羞地低下了头，走向餐桌，刚坐下，不经意的抬眼中，看到了人群中有一张惊呆了的脸望向我们，定睛一看，是那个好心帮我们的人。”

“有人餐叉都掉了，万福说。我望向好心人，见他正慌张失措的捡起餐叉，我赶紧对他微笑示意，万福就问：你认识他吗？莫不是你的倾慕者？我只有装作淡然的摇摇头说：那是一个帮助我认路的好心人。万福听了后，竟礼貌地对着好心人举了举手中的水杯，以示谢意。我想，只要万福一直这样下去，就是我平生最大的快乐了，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不想打破这样的美好，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万福看我发呆，就说：想什么呢，我们这样幸福，任何人看到都会祝福我们的，尤其一看我们这么甜蜜，就知道是新婚燕尔了，灵灵，我们要永远伴随着别人的祝福幸福美满的生活一辈子。”

“杨哥，我多希望万福永远像这样如正常人一般的生活下去，可为何总是事与愿违，事情总是昙花一现，没有转机呢。”

正如期待曙光的人，看见天边一丝微亮就把它当做是希望的光芒，可天总是瞬息万变，事总不随人愿。

“吃完中饭，万福兴致盎然的拉起我的手来到海边，当时午后的阳光刺眼，却有着温暖的海风，海面上的阳光随海水摇晃着，在眼前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我被万福拉着光脚走在白色的沙滩上，被太阳晒着的海滩竟然有些烫脚，于是我们跑进海水边的沙滩，海水凉凉的，我们就在海边大笑嬉戏着，闹累了，我就停下来踩着的一浪接一浪的波涛，偶尔搭起手看看飞翔在海面上的海鸥，不一会我就被海面上的光刺得眯起了眼，就对万福说：福，我们回去吧，阳光太刺眼了，回去拿了太阳镜再来。”

“背后的万福没有一点声音，我于是回过头来，但见万福直视着太阳，嘴里喃喃自语着，我跑到他身边说：太阳光太强了，你别这样直视，会伤着眼睛的。他说：灵灵，你看到满天的星星了吗？那样的灿烂夺目，月亮也在天边悬挂，好一幅星光熠熠、日月同辉的写照，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的美景呀！我看向太阳的方向，眼睛被刺得睁不开：福，你真会开玩笑，大白天哪来的星星，哪来的日月同辉。边拉着万福背向强光，边和他逗趣，晃眼间我在太阳光下看到了我一人的影子，而万福的身后却没有......我霎时惊呆了，我再一次望向仍在直视天空的万福，他毫无半点避开强光的动作，在太阳下的他茕茕直立着如一座雕塑，雕塑都有影子，而眼前的万福没有。”

惊愕、恐惧、惧怕都难以形容小灵当时的感觉，终于她被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诡异的事压迫得节节败退，她瘫坐在了沙滩上，全身再无半分力气。

“就这样过了好长时间，其实应该不到两分钟，这两分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我回忆着和万福相恋到结婚的过程，一幕幕都那么甜蜜幸福，刻骨铭心。难道我就这样放弃眼前这个变得怪异的心上人，可是我是多么的难以割舍我们之间的那份情愫呀！”

“灵灵，你怎么啦？为什么流泪，为什么这样疲惫？万福竟然关切的抱住我，温柔的安慰我。是不是太阳太毒了，是不是中暑了？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回去。万福抱着我飞快地冲回了酒店，把我放在床上，又跑到前台要了中暑的药，把药喂给我吃了，就把我搂在怀中说：灵灵，都怪我不好，没顾及到你的小身体经不得暴晒，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好吗？”

“我躲进万福温暖的怀中，心里默念着：一定是我被太阳晒晕了，看太阳看花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其实是从心底在祈祷，所有的不明事件都不是真的，是我太紧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所致，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回家就会好起来的。”

“万福那天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碎碎念般的回忆我俩所有的过往，他记得所有情节，连细节都不放过，我吃惊他非凡的记忆力，同时也诧异他为何对我说那么多，在餐厅吃饭、在夜晚的沙滩漫步，他都表现的那么温柔，还在我不经意间悄悄看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在一起紧紧的拥我在怀，无时无刻都不放开拉着我的手，隐隐约约中就像舍不得离开我半分一样，晚上我们躺在床上，万福深情地拥着我说：所有的美好我都会装进我的记忆中，永远不会忘记，多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呀！”

“这段旅行是我此生最糟糕的旅行，也是最幸福的旅行，虽然它是那样苦涩、那样短暂、那样难以捉摸！”

酒桌上的我们多希望那段美丽的时光就停驻在万福和小灵的生命中，不断的延续，永远就这样幸福的在一起，哪怕平凡平淡的过完此生，也不枉曾经深深相爱的时光。

7.

杨剑深深叹了口气，一切皆由天定，一切皆有命数，现在才有些明白佛家认为的宿命，是不可改变的注定的命运。也许我们还年轻，不懂得宿命的真正涵义，但是带着对生命的敬畏，我们也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美好时光。

小灵和万福在海南度过了安稳的最后一晚，两人第二天几乎是同时醒来的，又或许万福整夜都没有睡着，只是紧紧的抱着小灵，生怕失去小灵似的，这是后来小灵在诉说的时候说自己感知的，因为担心万福半夜再如从前不知所踪，小灵还是时刻保持着警醒，但是每次小睡后醒来，朦胧中总看见万福深情的凝望着她，轻轻示意：灵儿，别担心，我在你身边，一直在呢。

平安回到家后，万福把两家父母请到了家中，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开席前竟深情的致辞，谢谢父母多年的养育和岳父岳母对女婿的关爱照顾，言辞间恳切又情义深长，弄的两家人百感交集，一时间，整家人其乐融融，尤其万福老是要自己的父母讲述儿时的故事，并求着岳父岳母讲小灵小时的经历，席间满是满满的美好回忆，一家人度过了一个幸福的夜晚。直到最后，万福竟学着古时小生深深地对着两家父母鞠了一躬，说：借今日小醉，孩儿替小灵向四位长辈鞠躬、致谢，多谢此生对我们的照顾，多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四位老人被他这举动弄的又是欣慰又是感动的。

听到此后，酒桌上的我们都深深为万福惋惜，可惜这样的好丈夫、好儿子、好女婿、好朋友这样早的离大家而去，痛失良友，我们几个都禁不住的流泪了，都说：杨哥，继续，我们太想知道万福是怎样度过这最后的日子的。

“好，我就把小灵后面的话转述完吧！”

“晚饭后，万福亲自把两家父母送走后，回来搂住在厨房收拾的我柔情的说：灵灵，今生你一定要幸福哟！我说：有你在，今生我就拥有满身心的幸福。万福那晚特别的深情，对亲人对我甚至对朋友，杨哥，他说第二天一定要请大家在家一叙朋友情，我说：来日方长，你怎么老要赶着这几天呢。他说：想朋友了。这个大男人说着眼眶竟然还有些红。”

“杨哥，要是早知道万福现在变成这样，我当时就会更体谅他，更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这是怎么说的，杨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全身，仿佛预感到什么，于是就问小灵：万福到底怎么了？”

“杨哥，万福帮我收拾完厨房的家务后，就去上卫生间，我等了好长时间，突然觉得此刻的场景有着某种相似，我反应过来，冲进了卫生间，万福站在镜子面前，神情委顿，脸色惨白，人放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睛凹陷下去，黑眼圈让整个脸部显得格外恐怖，我抱住万福，叫着他的名字，他眼神变得呆滞，神情木然，推开我东倒西歪的走回床边，倒在床上直接蒙头就睡。”

“我恐惧得半夜都不敢睡，万福又恢复梦呓的样子，甚至比那时更可怕，他的眼神呆呆的望向天花板，有时往空中乱舞，有时没有方向的乱抓，像迷路张皇失措的寻找，又像在与不存在的事物搏斗。我害怕极了，也已很深，我不敢告诉父母，怕吓坏他们，事情变得更糟，我在惊恐中度过了那个夜晚。直到第二天才敢打电话给两家父母。当他们来见万福的时候，看到万福形销骨立，都没想到头天晚上神采奕奕的万福会变成另外一个形容枯槁的人，唤他他也没什么反应，这下可急坏了四位老人。”

“于是，大家商量着要把万福送去医院，谁知万福竟开口说话：我很好，不要把我送去医院。语气坚决而不容拒绝。然后再也没开口讲过半句话，只是从此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到哪他就跟到哪，我出门他也出门，遇到同事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就如不认识一般。同事们见到他很高兴，都打趣他，要保重身体呀，怎么会瘦成这样呢。同事的质疑是对的，万福的身体状况不是一天坏似一天，而是一小时坏似一小时的直线下降。他人身材本来就高，但是行走时就如一片纸在晃晃悠悠的飘荡。”

“今天我急急忙忙偷跑出来找你，杨哥，你帮帮我们，帮帮万福。”

“小灵，我们现在就走，去看看万福”。

杨剑急忙带着小灵开车冲到了万福家里。打开门一看，万福已无神的靠在床上，看见小灵带着杨剑进来，眼里好似亮了一下，一瞬间又黯淡了下去，杨剑唤他，万福也没有反应，小灵冲过去抱住万福，万福在小灵的怀抱中慢慢的闭上了双眼，走的时候容貌安详得像个孩子。

如果真有末日的话，那段日子就是万福的末日，如果真有地狱的话，那段日子小灵就是在地狱中煎熬。假如在今夜之前听到有人说有些诡异的事，我们定会不屑一顾或嗤之以鼻，但是听完杨剑讲述完万福和小灵经历过的种种磨难之后，我们的看法有了些改变。

我们都沉默了，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脑子里满盈着万福和小灵的故事。

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夜已深沉，天空缀满了星辰，路灯和车灯在黑暗中勾画出一条条的光带，而远处依然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中透着人间的烟火，世界就是这样，有些美好逝去了，另一些美好还在点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然我觉得难以呼吸，冷冷的，如那天站在办公室听到杨剑传来万福过世的消息时的感觉，仿佛有一团冷冷凉凉的空气裹住心底冰凉的自己。

“你们冷吗？怎么感觉整个房间都被冰裹住一般，没开空调吗？咦，房间的空调温度在26℃，怎么会那么冷呢？”小丁打破沉默的气氛说。

相似的情景，相似的冷，如果是我们的思念太深，怀念太切，是否万福你来探望我们，拥抱我们。如果是，万福啊！何不变成飞舞的蜜蜂？听老辈人说：人过世后，如果思念前世的人，就每年可以变成蜜蜂来尘世探望一次亲人。

放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我为各位朋友斟满了酒，举杯：

我们是万福此生最好的朋友，今敬一杯酒，告慰友之灵，从此道别离，和酒送尔行。

朋友一路走好！

我们需要时间来忘记一些悲伤，我们也需要时间来治愈一些创伤，我们还需要时间来告诉每个活着的人，学会包容、忍耐、仁爱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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