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歌女

作者: 我爱猫咪爱我 | 来源:发表于2020-02-16 10:42 被阅读0次

            民国三十六年的三月初,我被提拔到上海戴老板手底下工作,那是我第一次到上海,上海的潮湿让我的胃很不适应,听同乡说我的住处附近有一个馆子,苏州人开的,却烧得一手好的北方面食,过了些许日子,我和同乡都成了那家店里的常客,不光菜做的好吃,还有唱曲儿的,堂倌也和气的很,叫 人很舒服。

            我记得那天是民国三十七年的二月初六,那天正好下雨,我从没有带伞的习惯,同乡见了我,不禁说笑话打趣了我一番,我尚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倒也由他去,上海的雨不是很大,仿佛情人在耳边低语,咿咿呀呀的倒有几分可爱 。到了傍晚,雨还在缠缠绵绵的滴着,也落在湖心亭茶馆里厢,堂倌见了我,也笑起来,我有点窘迫,他递给我一杯茶,给我报了我常点的那几样,又坏笑道,今儿你们可有福了,听说,掌柜的从苏州新带来了一个小姑娘,唱歌声音特别的好,我假意不为所动,心却痒痒起来。

        带到衣服稍稍干些,台上果然来了一个姑娘,单看相貌并无出奇之处,但是远处看去,腰肢亭亭,素手挽袖,眉头微皱,平添几分韵味,她抱着一把琵琶,身后的师傅拿着胡琴,不一会儿她便启朱唇,发皓齿 ,唱了几句词儿。

        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不禁暗暗叫绝 。

          日子就在茶馆与任务之间慢慢消磨掉了,转眼已是夏季,极司菲尔路上又有学生在游行了,我看着那些喊着什么什么主义的学生们,我羡慕他们有花不完的气力和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我没有,我从不信什么主义,做着这个行当也只是谋生而已,我曾经想过,若是没有战争,我也许会做一个教书先生吧,但是如今,这个愿望显得那么单薄和幼稚。

          大公报上又刊登了新的思想和动荡的时局。新思教会了许多人,同乡告诉我,喜欢一个人要敢讲,不喜欢要去追,嗯,,,新思想很好,但是这个思想不适用我。

            那天我穿了一套荣昌祥做的西装,黑底蓝条的,还点了一壶碧螺春,我闭着眼睛听她唱“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呀”

            “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后来我上去跟她说你好,她回答说先生好,我的眼睛落在了她的碧玉色的耳坠子上,时间为什么会过掉,就停在现在不好吗?一个月,两个月,连续半年我都在听她唱曲,她和我初次见她时一样好看,但是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我很想抱一抱她,她离我很近但是好像又很远,我很害怕,我逃走了。

            过了一会,从茶楼下面走上来两个人,那是戴老板要我杀的人,我掏出抢对他开枪,失手,中枪了,我的脑门开始变黑,耳边还回荡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我的胸口很闷,但是我不难过。

            我总算解脱了,解脱的不是提心吊胆的生活,是我喜欢你,却没有办法跟你讲。

            歌女捻起桌布一角细细将枪口擦干净,细白手腕上的玉镯磕在桌角,清脆一声,仿佛适才枪响。

            “琵琶四弦,客官黄泉路好。”

            歌女抱着琵琶,旗袍底下藏着尚留余温的枪,袅袅娜娜地出了混乱的茶楼,街角等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是胡琴师傅。歌女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茶楼,水灵灵的眼里几分嘲弄几分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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