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啊海角~觅呀觅知音…”地铁的下穿通道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坐在一个椅子上哼着歌。路过的行人或有驻足观看的,或有窃窃私语的。男人的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脸上也已沟壑纵横。
初冬时节,他却仍穿着一件已经发黑的白衬衣,西裤上还稀稀拉拉破了几个洞。
男人一边唱着歌,一边拿起了地上的二胡拉起来,那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
“25年了…第一次听她唱歌的情景就像是昨天刚发生过…”男人自言自语道。
他仍然拉着二胡,思绪却早已回到1993年的某个夏日午后。
在四川地域上某个无名村的田野里传来一阵歌声。刘耿扛着锄头穿过一座又一座农房,走到村口一户人家的院子旁站立。他用手拭去了额头的汗珠,看着远方阡陌纵横的田野。
他叹了一口气,扛着锄头继续往前走。远处的歌声越来越近,是一个悠扬清脆的女声。光凭歌声刘耿就断定这一定是个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他寻着声音越走越快踏过一个又一个田埂,直到在靠近河边的地方才停下来。
刘耿屏住呼吸静静看着河边那个苗条的背影,正蹲着身子在洗洗刷刷。
“天涯啊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歌声飘荡在山间地头,也飘进了刘耿的心里。他觉得似乎没那么热了,还有一股凉意流进身体里。
河边的女人洗好衣服,又散开乌黑的长发浸在河水里,一缕一缕地洗着。她仍然哼着刚刚的歌,快活得像一只画眉鸟。
女人甩了一下头发刚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刘耿,惊了一跳。她理好头发盘起来,端着一盆子洗净的衣服走上了田埂。经过刘耿的身旁时,她加快了步子。
刘耿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才回过神。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声,以至于错认了自家种的地,反倒帮别人家松了土除了草。
傍晚时分,他跟着别的庄稼人一起回到了自己家。
他的大姐小弟还有父母正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准备开饭。
母亲见他进屋便道:“老二,快过来吃饭了。”
刘耿却像没听到一样走进了房间里。
“该背时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刘耿的母亲一边乘着稀得人影可见的粥,一边骂骂咧咧。
刘耿在房间翻箱倒柜,从衣柜里找出了一把二胡。他有些欣喜,立马上手拉了一声。
“挨千刀的,你要干啥?”刘耿的母亲气冲冲地走进来,用手扭了一把他的胳膊。
刘耿没有吱声,反而坐在了床边又拉起了二胡,那声音难听得让他的母亲皱起了眉。
刘耿的母亲见骂他掐他都毫无反应,便走出去了,嘴里还念叨着:“晓得是中了啥子邪!”
刘耿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到家就拉起了二胡,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月。
除此之外,每天中午他还跑到河边溜达,但却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
刘耿的母亲实在受不了刘耿异常的举动,找来了村里有名的神婆。
那天中午刘耿干完农活回到家,一家人都在堂屋等着他。
刘耿见桌上没有饭菜,却放了一堆黄色的符咒,上面还扭起拐八写着看不懂的字。
“妈,咋没饭呢?”刘耿刚放下锄头,坐在椅子上的神婆开始念念有词。
然后突然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符咒点燃,又喝了一口水将火浇熄,一掌贴在了刘耿脑门上。
刘耿直接就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刘耿的母亲对神婆感激涕零,送了她一大袋面粉。
刘耿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他的母亲被吓坏了,给他做了一大碗面疙瘩,让刘耿吃下去。
刘耿扒拉了几下,三下五除二就吃得干干净净。
“妈,给我口水。”刘耿的母亲兴高采烈地跑到厨房去倒水,还念叨:“万幸万幸。”
刘耿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只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疙瘩,也没吃过这么饱的饭。
他有些疑惑,这一个多月母亲对他一直都爱搭不理,为何今天这么热情的煮了一大碗面疙瘩。
刘耿突然想起昨天因为饿晕了,没能像往常一样去河边等待那个女人,不等母亲从厨房出来便起身急匆匆地跑去了河边。
结果他意外地在河边见到了那个女人,女人像那天一样正在洗衣服,只是女人不再唱歌。
他走到女人身边,冷不丁冒了一句:“你那天唱的歌叫啥名字?”
女人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慌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女人拍了一下沾在衣服上的泥土,继续洗衣服。
刘耿蹲下身子看着女人,从侧面看女人是最完美的视角,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鼻子又高又挺,嘴巴鲜红得像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女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跟你没关系,快回去吧!”
刘耿没有说话,一直蹲在那直到女人洗完衣服。
女人端着盆往村里走,刘耿就跟在女人后面。
田埂有个地方刚好有个缺口,女人一不小心踩滑了差点摔倒。
刘耿眼疾手快扶助了她,但是衣服却撒了一地。
女人看见刘耿清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颊有些微红。
她连忙挣脱刘耿站起身去捡衣服,刘耿也帮着她一起捡。
这一幕正好被住在村头的单身老汉看见了,“哟,刘耿。现在都学会英雄救寡妇了,本事了!”
女人端着盆子低着头抛开了,刘耿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突然喊了一句:“你还没告诉我那首歌……”女人没有理会直接小跑着往村子里去了。
第二天中午,刘耿照常来到河边,女人正在梳洗自己的长发。
刘耿走到她身边:“你教我唱唱那首歌吧!”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又唱起了那首歌。
刘耿听了好几遍记住了旋律,回到家后他又拿出二胡对着谱子拉了起来。
“咋又犯病了!”刘耿的母亲走进来看着他。
刘耿没有应声仍然拉着二胡。
“听村头的老汉说,你最近跟老张家的寡妇走得近,有没有这回事?”
刘耿依然没有回答母亲的话。
每天中午刘耿都会去河边听女人唱歌,但两个人很少讲话。
有一天刘耿拿着二胡到河边,女人有些惊喜主动问他:“你会拉二胡?”
刘耿点点头拉了起来,女人和着旋律唱起了歌。
唱罢后,女人独自说起了话:“我男人也会拉二胡,每次他一拉二胡,我就会唱《天涯歌女》。可是自从...”女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河面发呆。“要是那天中午我拦住他,就不会出事了。”
刘耿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刘耿依然每天往河边跑,他拉二胡女人唱歌,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一天中午,女人对刘耿说:“今晚十点你到河边来吧,我等你。”
女人红着脸端着衣服走了,刘耿有些奇怪。
但他晚上仍然按时赴了约,到河边的时候女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女人示意让他坐到身边,他乖乖坐下。
女人看着他突然亲了一下他,刘耿像被电击了一样愣住了。
女人不禁觉得好笑:“真是个榆木疙瘩。”
女人褪下了外衣,白皙的皮肤暴露在了夜空里。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照亮了两个人。
刘耿用手摸了一下那白皙的皮肤,正要把手收回去。
女人握住了他,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刘耿喘着粗气,一把将女人扯过来抱住。
两个人在草地上缠绕在一起,来来回回滚了好几圈。
午夜的时候,刘耿偷偷地回到家钻到被窝里。
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世界上有如此美好的事。
女人隔三差五就暗示他,夜晚的河边成了他们幽会的地方。
但这样的美好只持续了一个月就被打破了。
入秋后,天气格外地冷。
一天晚上,女人带着刘耿到了村里一个废弃的破草屋里。
两个人正抱在一起时,突然一束亮光照了进来。
衣不蔽体的女人吓了一跳,躲在刘耿的怀里。
进来的是一个老男人,女人看清后叫了一声“公公”。
“贱人!跟我回去。”老男人踢了一脚女人,正准备拉起女人回家。
这时不远处有不少星星点点的亮光靠近,还伴着人声。
“那对狗男女就在那儿,快跟我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村头那个单身老汉,他一把抓住了刘耿的母亲推进了草屋去。
“老刘家的,现在相信了吧!”
村里其他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将草屋围得水泄不通,都伸长了脑袋准备看这一出好戏。
刘耿已经穿好了衣服,扶着女人站了起来。
刘耿的母亲气冲冲朝着女人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离我儿子远点。”
说完,刘耿的母亲就用手将他们俩人分开顺势将女人一把推倒在地上。
“你个黑心女人,先克死了自己的老公,现在又想来祸害我儿子。呸!”
刘耿的母亲上气不接下气,正想抬脚踢女人被刘耿拦住了。
“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女人的公公面色铁青,突然开口道。
刘耿的母亲听后想上前理论一番,但众人都劝先把事情解决了。
“能怎么解决?沉河?”刘耿的母亲说完又朝女人吐了口水。
单身老汉突然冒出来说:“杀人犯法的!让她滚出村子!不要再祸害村里的男人。”
女人的公公面无表情道:“我没意见。”
单身老汉笑嘻嘻道:“老刘家的,你看问题不解决了?”
“真是便宜这个婊子!”刘耿的母亲说完便扯着刘耿走出了草屋。
刘耿回答看了一下仍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脸无奈。
而女人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说不要走。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多。”单身老汉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女人,“大家都各回各家吧!”
大家见没啥稀奇可看便也各自散去了。
女人的公公背着手:“从今以后,我们家没你这么个人。快滚吧!”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女人泪盈盈地坐在地上,一脸绝望。
第二天清晨,一则惊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女人淹死了。
传话人依然是村头的单身老汉,他跑遍了村里每一户人家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女人死去的惨状。
刘耿听完直接丢下正在吃的早饭,跑到了河边。
他看到她衣衫临乱地躺在草地上,裤子似乎是被人有意脱下的。
回想起昨天女人看他的眼神,刘耿不禁落下了泪。
他蹲下身抚摸女人的脸庞,发现她的手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刘耿打开女人的手,发现手里有一颗灰色的纽扣,像是衣服上的。
这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人,刘耿迅速将纽扣揣在了兜里。
看热闹的人很快围成了一个圈儿,住在村口的单身老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戏谑地看着刘耿。
“哟,耿娃子,上次英雄救寡妇,这次没得救了吧。”
刘耿起身抓起老汉的衣领,正想给他一拳却被看热闹的人给拦住了。
单身老汉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朝刘耿吐了口唾沫。
刘耿突然注意到老汉衣服的扣子,跟他刚刚发现的一模一样。
他眼睛里的怒意变为了恨意,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汉,冲过去将他推倒在地。
刘耿的母亲从人群中挤出来阻止了他。
一周后的下午,单身老汉淹死了。
一群人围在河边看着他发臭的尸体,刘耿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很快警方介入了这个案件展开了调查。
一个月后,刘耿以故意杀人罪入了狱,同样遭受牢狱之灾的还有女人的公公。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大家都知道了在女人被迫离开的夜晚,是村头的单身老汉将其奸杀,而刘耿发现后进行了报复性的仇杀。
众人知道以后都唏嘘不已,大部分人认为女人天生一副好皮囊注定会招惹事端。
“天涯啊海角~觅呀觅知音…”戴墨镜的男人又拉起了二胡,当年的事情一如昨日。他的眼角有些湿润,声音低沉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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