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阁命题作文:一杯茶,三个人,怎么写?)
不知道第几回了,我被自家的锁拒之门外,无论怎么转钥匙,依然打不开防盗门,我在外面,母亲在里面,隔着门喊话,探索了半日,几番努力全无结果。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找一个锁匠来开门。过去楼道里小广告琳琅满目,随便瞄一眼,没准就能找到有用的电话号码。
然而自从请了物业管理之后,小区里干净了,带来便利的小广告也基本绝迹。我只好出去,打算找物业要个开锁电话。刚出楼道,潮湿的风携着雨点砸过来,混杂着雷雨天特有的戾气,在天地间筛下一堆银珠。
我匆忙跑到物业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怎么办?回楼道避雨?午饭还没着落。对面茶馆翠绿的招牌闯进眼帘,燥渴袭来,我有了主意:买半斤龙井,蹭几盅热茶,顺便避避雨,再打听个开锁电话,岂不三全其美?
我迅速穿过马路,冲进茶馆。然而老板不在,留下看店的是她的傻弟弟,此刻正手捧公道杯,坐在太师椅里瞧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称半斤龙井,要好点的!”我仍心存侥幸,狂风暴雨已经狂妄到了出不去的地步。“我姐姐不在。”傻子的回答不出所料。“能给我倒杯茶喝吗?”“三缺一,不倒!”傻子变戏法似地拈出一枚塑料麻将,拒绝得干脆利落。店里壶碗俱全,我可以自己倒水,我思忖着拿起青花茶壶……
“放下!”傻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你偷店里东西,我要报警了!”他这会儿精神了,我只好把壶放下。正没奈何,门口闪进一名穿湖蓝衬衫的男子,他钻到门廊下打手机,尽管风雷大作,我还是隐约听到内容:他家里煤气灶坏了,找维修部好几次都没人理睬,正在电话投诉,又一个倒霉蛋!
打完电话,他观赏了一圈架子上的多肉,也踱进晦暗的店堂。“现在不缺人了,给我倒杯水吧!”我趁势对傻子说。“缺什么人?”来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想讨杯茶,这兄弟非得等到仨顾客才肯开张。”我解释。“嗯,我也渴了,赶紧弄壶茶去!回头微信给你转账。”他拍了拍傻子的肩膀。
“那你们陪我玩剪子、包袱、锤。”傻子拿起一只大号瓷杯,很快冲了一杯大叶茶回来。“咱仨玩儿,赢了喝一口。”傻子乐呵呵地宣布规则,大概很久没人陪他玩了。“我不想玩。”我突然对喝茶兴致全无。
我和你玩!”蓝衬衫坐下同傻子猜拳,然后轮流啜饮杯里的茶水,我在旁边站着,冷不防被滚落的麻将砸得脚趾生疼,它仿佛在责怪我不陪主人玩游戏。我转到门廊里看了一会儿雨,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只见陌生男子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
“他…他怎么…了?”傻子手足无措地问。“不知道。”我立即拨通了120,一刻钟后,救护车在斜风细雨中呼啸而来。一番急救,地上的人终于清醒过来。“不好意思,让大家虚惊一场,我这癫痫病两年没发作了,所以……”那人从地上起来。“需要去医院吗?”护士问。“不必了,我家离此不远,家里有药!”他付了车钱扬长而去……
三天后,片区民警登门造访,告知我对面茶馆老板的金戒指被盗了,怀疑下雨那天跟傻子玩游戏的人作案,来找我了解情况。“我不认识他,他不是附近小区的,只记得穿湖蓝上衣,长什么样没看仔细。”我回忆着。
民警拿出一本相册让我辨认,估计都是本片区有前科的扒手,翻了两遍之后我摇了摇头,民警有些失望。“但是即便找到他,也不好立案,除非有监控录像。”话一出口我后悔了,想起自己也有嫌疑。
“店里本来有个摄像头,但那天电路偏偏出了故障。”民警说,“你能提供点线索吗?”“戒指此前放哪里?值多少钱?”“在柜台的公道杯里,说是花一万多买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为啥乱放?”“她去检查电路,怕蹭了镶的玉石,小偷应该是临时起意。”“她傻弟弟玩过一个公道杯。”“从傻子那里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对了,他说你想偷他们家茶壶。”“我只是想倒杯水喝。”我苦笑,“你们怎么查到我的?”“你打过120,急救中心有电话记录。那人犯病可能只是幌子,目前是第一嫌疑人。”民警临走宽慰我。
周末去早市,路上奇迹般地遇到那人,他拎着购物袋落落大方地走来,一点也不像个贼,但我还是决定扎扎他,“你干了好事,居然逍遥自在。”我与他擦肩而过。“等等,你说什么?”他转过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清楚!”“我不认识你,干嘛含沙射影?”他愤怒了。“见过一回,这么快就忘了?那天下雨,你装病……”“我没装病。”他辩解,“想起来了,你打的120,但钱是我付的!”“警察找我了。”我压低声音。
“出啥事了?”“你自己知道!”“我不知道!”“那无可奉告了。”我绕开他。“你把话说明白再走!”他拦住我,“我不能这么无缘无故被人挖苦。”“那家茶馆失窃了,丢了一枚金戒指……”我观察着他的反应。他踌躇了两分钟,突然急切地说,“我没偷戒指,但我知道它可能在哪儿,快带我去茶馆!”
我们赶到时,店主正在称茶叶。“老板娘,店里有麻将吗?”“有一盒,在那底下。”老板狐疑地指着博古架下层。他过去掀开麻将盒翻找,“少了张二饼?”“找那个干什么?”店主大惑不解。“里面有重要东西。”于是我们三人在店里仔细搜查起来,不放过一块砖缝,最后终于从鱼缸后面找到了丢失的麻将,那人拿起来使劲抠开,金光闪闪的戒指呈现在眼前!失物复得,老板千恩万谢,送给我们两盒茶叶。
“你怎么想到戒指在麻将里?”出来我问。“我拿过那块麻将,就一点塑料,却像灌了铅。”他回答。“你知道店里有麻将还问?”“但我不知道盒子放在哪儿,你还怀疑我?”“应该查查那天我们之前去过的人 ,为什么当时不带走?”我脑子里又升起一个问号。“蓄谋者也许会制造避免被怀疑的证据……傻子跟我说早上有俩小孩跟他玩藏宝游戏,还有人想偷麻将。”我暗自庆幸当初没把那枚二饼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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