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梦长大
人活在世上，总是努力着留下什么，于是我们总是创造许多故事，做出许多成绩，企图拼凑一个奇迹，使自己能在这个世上，找到永恒，无论以什么方式，哪怕仅仅是名字。我们都在想，哪天离开这世上，自己的名字又将被谁提起呢？
故梦里
如果你以为我接下来这些话，是讲给未来将进入我生命里某个人听的话，那你大可不必再继续看下去了。未来的另一半，未来的朋友，未来的孩子……讲得多未免显得过于矫情；那过去的？我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算不算过去，但那是必须是有迹可循的，那亲爱的，是真实存在的，真真实实在某个角落，生活着的。
提到家，我们第一想到的就是爸爸妈妈，然后就是爷爷奶奶。喊了无数句“爸爸”、“妈妈”、“奶奶”，却没有机会喊一句“爷爷”，是的，从我一出生下来，上帝就拿走我这个机会。都说每件事情背后都有故事，就像看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我们总有渠道去寻找里头的故事，可我翻遍所有的相册，都找不到一个酷似爸爸的，或慈祥或严肃的男人，原来我连这个机会，也一同被拿走了。
*壹*
首先，我得承认，最初想要知道爷爷的存在，是因为我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可以多一个人来爱我。
小时候，每次看着别的小朋友无论上学或是放学，总是有一个头发有点发白或是背部有点佝偻的慈祥大人陪着，他们不是陌生人，我听小朋友唤他们一声“爷爷”，爸爸的爸爸。那我的爷爷呢？
我跑回家问妈妈，妈妈总是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妈妈，我的爷爷呢？”
“爷爷呀……不在了，很久很久之前。”
“不在了，像爸爸出去上班一样，不在家吗？”
“嗯…比那个要更久一点。”
“那爸爸肯定很伤心，对吧妈妈？”
……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不在了”的含义，但我知道，爷爷不在了，就像爸爸出去上班不在了一样，我会难过，所以爸爸也是难过的，不，那时的我坚信，爸爸比我是难过得多的，因为爷爷不在，会很久很久，久到被许多人遗忘。
*贰*
童年总是一瞬即过，那些不懂事的日子仿佛昨天一样历历在目，然而一句“爷爷不在了”，真的延长了很久很久，后来我知道，那大概是长到可以称之为“永远”。
长大了，有些幻想会破灭，比如我小时候的一个愿望，我希望有天“不在了的爷爷”会回来，带我去很多很多地方玩；但长大了，也总有些好处，比如爸爸开始与我分享关于爷爷的故事。
爷爷是在爸爸20多岁的时候去世的，因为饮酒过度造成的胃出血。听爸爸说，爷爷不是个很严厉的父亲，但是他不笑，全家人心里都是害怕的，爷爷在家总是有权威。此外，爸爸总爱同我讲一个桥段：以前的村里，有一块空地上，平时总有一些人搭几个棚，摆几张小凳子，然后召集村里的人去那里赌大小。平时爷爷是绝不让爸爸去碰这些东西，但是一到过节就不一样了，每次爸爸赌输了，总是担心受怕地回家，生怕挨爷爷的骂，但每次爷爷看到沮丧的爸爸，总会特别慷慨地再掏钱给爸爸去玩，看来节日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无论富人家，还是穷人家，而爷爷是爱过节日的。
关于爷爷，我还知道，他是抱养的孩子，抱养的父母非常偏心有了爷爷后再生的儿子，爷爷从小就受苦，一人干许多劳累活，也早早把身体磨损坏，似乎爷爷一辈子都在努力忙活着，为自己，为孩子，却似乎什么也没为孩子们留下，没有房子，没有财产，什么都没有，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但爸爸总说，你爷爷一生受苦，却从未有怨言，从未抱怨不公平。你爷爷心善，这就够了。
我想，爷爷心善，这份品质，能够被儿女懂得，这就够了。
*叁*
其实关于爷爷的许多故事，爸爸总是重复地讲，我总是很开心地听；或是我总是重复地问，而爸爸总是很开心地讲。
联系，这是除了血缘之外，我找到的我与爸妈的联系。有时候，当爸妈说到“哎呀，没什么话好说”的时候，这是个很好的话题。可能你会觉得奇妙，但这种一代一代把你的故事传下去的感觉，确实很奇妙，不是么？看似你的故事在你死后，也随着身体一起被埋葬，但我们子孙总不会让这样的历史被埋葬。
或许我慢慢能够感觉到，为什么我们总要讲传宗接代，总说这很重要。我想，每个人那么幸运地来到世上，那么辛苦地过完一生，带不走什么，总想要努力留下什么，以免自己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于是我们有一个孩子，无论优秀与否，都证明着你的存在，讲述着你的曾经，将你的存在延续下去，这已经足够。那些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觉得羞愧无法面对父母的孩子，那些因为孩子不够优秀而觉得羞愧枉费自己苦心栽培的父母，这真的不重要了，你们存在过，讲述着，就已经弥足珍贵。
而如今的我，因为如此爱着我的爸妈，所以很想追溯到他们的过去，想要看看是怎么样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送给我这样可爱的爸爸妈妈。我相信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很棒的开始。
如今，在这里，似乎也有机会唤一声“爷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