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一场猛烈的暴雨,让今天早晨醒来的费恩很是头疼。客厅里,小时在破漏的屋顶下将自己的全身淋湿,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小时是一只跛腿的老狗,隔壁老王说它是柴犬和中华田园犬的杂种,费恩不懂这个,也不想去知道,就好像现在,费恩无力地躺在床上,幻想着自己的女佣将煎得香香的培根和鸡蛋端进房间,最好旁边还有一杯热的美式,油煎的辛香和咖啡的浓香会立刻填满整个房间,然后下一秒,填满费恩自己的肚子。
孩子的哭闹很快将费恩拉回现实,他不得不趿拉着拖鞋,走到婴儿床前,将孩子捧在怀里,摇晃那么一会儿,然后用拉碴的胡子刮一下孩子的脸。孩子渐渐停止了哭闹,然后很机智地,在费恩舒了一口气后,狂妄地尿了他一身。屋顶的漏洞好像越来越大了,费恩想着干脆不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他很讨厌教数学的梁鑫,每次费恩一到办公室坐着,他就一手夹着烟,慢慢靠近费恩,说着一些很讨人厌的话,什么又买了一辆新车但是太太不喜欢估计又要换啦,老丈人要提拔自己啦,自己的孩子能背下圆周率小数点后一百多位啦,今天戴的领带要好几千贵死人啦,等等等等,费恩光是用想的就头晕目眩,狗日的梁鑫,就你是在生活,别人都是在生存。
这时,家里客厅的电话响了,费恩把孩子放在地上,绕过正在舔着雨水的小时,不紧不慢地接了电话。
“喂,哪位?”
“费恩吗,是我,琳。”
赵琳是费恩的老婆,应该说,曾经是费恩的老婆。两人没有离婚,可是分居有三四年光景了。赵琳走之前像是去春游似得,穿着白色带蕾丝的衬衫,百褶裙,带着大大的遮阳帽,笑脸好像暖人的春阳。“我去郊游啦,费恩,等我回来”。原来真是去郊游,赵琳钻进轿车前座,车子轰鸣着开远了,费恩觉得那车牌号好像挺熟悉,直到今天他才想起,车子的主人就是一直叫自己“费老师”“费老师”的小刘,妈的!小刘是赵琳的同事,费恩想起他的笑又开始头晕了,挂钟响了一声,八点半了,糟!必须请假了!
“哦,是你啊,琳。”费恩嘴唇发干,他一边用头和肩膀夹着电话筒,一边给自己倒杯水,地板那边的孩子又哭起来了,费恩皱了皱眉。
“最近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赵琳说。
“啊,一切顺利,没什么可担心的。”费恩说。
“真的吗,听说你那边下雨下的挺大的。”赵琳说。
“对啊,唉,好吧,屋顶漏了,看来又有的忙了。”
“不要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费恩在电话里听到了男人低沉的呵呵声,他觉得自己有些难过,他抿了一口水,看着还在滴水的天花板愣神,好久都没有说话。
“喂喂,费恩你在吗,喂?”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今天早上雨停了。”费恩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杯壁上的水珠缓缓地滑落到杯底,很落寞的样子。
“总之你听我说,”赵琳说,“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打我的电话,我的电话你懂的吧。”
“好了,我懂了,那么,嗯,就先这样吧,我会再打给你的。”
费恩给孩子换了尿布,问邻居借来的梯子,说来也奇怪,雨后的太阳总是那么毒辣,但是费恩宁愿晒成人干,也不愿意被阴雨泡成巨人。屋顶修葺好后,费恩觉得日子也没有那么糟,他寻思着晚上要不要做酸甜排骨,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东西,对了!还没请假呢!
晚上费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决定请个佣人,分担自己身上的压力,电视上在放相声,费恩又开始头疼起来,孩子已经睡着了,小时从吃完晚饭后就一直绕着沙发转,抬着头在寻找着什么,是不是在找天花板上那个漏洞啊,费恩想着自己竟笑了出来。睡觉睡觉,明天按时上班,顺便去中介找佣人。
费恩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像很多书上写的那样,他有点不认得自己了。厚重的眼圈,发灰的额头,粗粗的毛孔以及,半黑半白的头发,费恩越看越讨厌,他用力地啐了一口泡沫到镜子上,然后满意地笑了,这时,客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费恩漱了一口水,抹了一把嘴巴,慢慢地走向客厅,拿起了电话。
“喂?”
“是我,琳。”
“哦,有什么事吗?”费恩说。
“是这样的,听说你要找佣人?我其实有好的推荐哦。”
“是吗?说来听听。”
“还记得以前住我们隔壁的老王一家吗,那个王婶你还有印象吗?”
“哦她啊,她不是早就搬走了吗?”
“对啊,但是住得离我们不远啦,她想接一点活儿干呢,我已经和她联系啦,明天早上7点左右会去找你的,你不要睡过头了。”
“这样?那好吧,我会安排的,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啦,还是那句话,要有什么事了,就打电话找我。”
赵琳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费恩拿着话筒在消化刚刚的信息,然后慢慢挂上了电话。他总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费恩是爱着赵琳的,一直都是,可是他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不管她为自己做了什么,都消弭不了费恩对她抛家弃子的仇恨,费恩又开始头疼了,孩子又哭了起来,一定是尿了,小时还在客厅里转啊转的,好像一颗行星。
第二天早上,王婶如约而至,费恩匆忙将自己打理整齐,开门迎上了笑成一朵菊花的王婶。
“费先生对吗?我是王婶啊,哈哈哈,还记得我吧,哈哈哈。”
费恩点点头,侧过身子让王婶进屋。很快,他们谈妥了薪资问题,费恩紧了紧领带,准备出门上班,他回头看了看,王婶已经和孩子很熟络了,孩子在王婶的怀里咯咯咯地笑着,费恩走出了家门,他觉得一直埋在自己身上的阴云一下子被留在了身后。
费恩开始有更多时间专注与自己的工作,他的课越来越幽默有趣,学生们很喜欢,课后,他还和一些刚毕业的女教师一起参加party。他觉得自己又年轻了起来。每当他回到家,看着整洁的地板和窗玻璃,看着躺在王婶怀里安安静静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应该如此美好。
几周后,费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孩子的脸上抹满鼻涕和眼泪在地上爬着,沙发上横七竖八摆满衣服和裤子,窗户上的灰轻松将阳光遮蔽,费恩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小时绕着沙发一圈一圈地转。是的,几天前,王婶辞职了,因为老王过了,王婶的孩子要把她接走,去过好日子。王婶走的那天桌上有一桌好菜,孩子在床上哭得很凶,费恩知道王婶不会要,但还是悄悄塞了点钱给她,好在王婶走得坚决,也没有给费恩心塞的时间。
晚上,费恩和孩子看喜洋洋,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趿拉着拖鞋,不紧不慢地接了电话。
“喂?”
“是我,琳。怎样,一切都好吗?”
费恩觉得很烦,他不是很想和这个女人说话的。
“不好,我很难受,头很晕,还微微有点疼,看什么东西都很模糊,不行,也许我快要死了,哈哈,你和那个小白脸不要太高兴。”
“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现在的感受记下来呢?”
“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感受记下来呢?”
“你是疯了吗,琳。”
“这样对你有好处的。”
“好处,我倒是要听听有什么好处!”费恩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电话吼了起来。
“起码……起码能让你冷静下来。”
“你放屁!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安慰!好的,那咱们就把话说开了吧,从今往后你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了,我也不会再联系你,你的一切与我无关,我的一切也不需要你关心!就这样吧!”费恩挂下电话,往还在一圈一圈转的小时身上踢了一脚,小时委屈地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离费恩家十几公里的一栋建筑里,赵琳正掩面痛哭,周围好多穿白大褂的人在走来走去忙碌着什么,一位看起来比较年长的白大褂走到赵琳跟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对不起,再继续加油吧。”
“不,这是第几次了!”赵琳情绪有点激动。
“对不起,我们再试试别的办法,你丈夫病的太深,一般的妄想症我们的心理医生就可以解决,但是,你丈夫是个例,我们要一起努力才行啊,你说是不是?”
赵琳顺从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那个,你们俩,送赵琳回房间休息。”年长白大褂挥手叫了两个年轻的白大褂。
两个年轻的白大褂将赵琳送回了房间,正往回走,其中一个新来的白大褂问另一个:
“哎,怎么回事啊。”
“唉,别提了,那男的不是重度妄想症了嘛。”
“那这女的?”
“也是妄想症,妄想自己是那男的老婆。”
“不会吧!”
“是啊,听说是大学时候的暗恋对象吧,哈哈哈,我也不太清楚呢……”
20140814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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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节稍稍有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