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蜷缩在客厅沙发里读着黄老的《万历十五年》，酝酿半天睡意的大宝从卧室里蹒跚地来到我跟前，小胖手揉着稀松朦胧的睡眼，毛茸茸一股奶味的头靠在我胸口，抵着我的下巴，小小身体依偎到我的怀里，软软的，暖暖的。
“爸爸，这个是一，这个是天……”小手指着书上他仅熟悉的几个字奶声奶气的念道。“等我长大认识字了，我就可以自己读书了”
“爸爸给你读一段吧”此刻，父爱在泛滥。
“嗯～嗯～”他使劲的点着头。
我清了清嗓子，略带播音腔贱贱地道:“万历去世后，申时行……”刚念第一句，他便打断了我的话，“去世？三姑姥也去世了。”（五个月前，妻三姑去世，跟他讲过这个词的含义）
“嗯，是的，这里说的是万历皇帝，古时候一个皇帝的名字。”
“他去世了吗？”
“是的，几百年前的事了，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去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你和弟弟，都会去世…”我没想太多，随口解释到。
“我也会去世吗？”他特地为自己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眼神温柔如水，愣愣地投向我，期待着对自己生命长度的权威审判。
“是的，只要是人，都会去世的”我不假思索的随口答到。
话刚出口，便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妥。我故作镇定平常地盯着书，用余光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他的视线从我的脸迟缓地移进了书页中，软糯的脸蛋儿，黑漆的眼眸里，我读到了一丝深不见底凄凉、黯然、迷惘、甚至些许恐惧，不再吭声…
我猛然意识到，对这么小的孩子谈死亡，给刚上路的生命看尽头，似乎太过残忍。我胸口突然一阵发闷，一股热流从肺泡奔涌至鼻孔、眼窝，我有些不知所措，转过头，望向墨染的夜空，那只有思想才能到达的星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头发中的奶香，搂着他胳膊夹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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