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刚过,天气慢慢开始热了。点开朋友圈时,无意间看到亲友们都在晒麦泡(阴平),颗粒饱满,黑红相间,垂涎之余恍然大悟,是啊,小麦收割,麦泡也熟了!
幼时不懂野果属性好坏如何,只觉得好吃是最要紧的,在经历父母们婆娘铁籽(一种果实,或有毒)不能吃的一番洗脑式啰嗦之后,夏日的麦泡,则变成了我们最期待的美味。每每问起父母:“孟(上声)子(别称)啥时候能熟啊?”“麦泡麦泡,自然是等麦子黄了才能熟啊!”于是我们就盼呀盼,看到嫩叶更绿了,叶子之间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看着小花变成了青果,看着青果变红、变红,内心一阵藏不住的狂喜:“呀!终于熟了!可以吃了!”于是一溜烟地窜至坡边坝上,也顾不得扎人的小刺,一阵狂拽,折下好几枝子,坐在草丛旁,直至吃到眼饱口福。
麦泡熟了人说青山绿水之处最养人,在那陕西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庄里,青山绿水自是有,在自然美味的馈赠上,更是不吝慷慨。
麦泡熟了
春有杈杷果,方言里称之为大林布袋儿,颗颗桃心般密密紧挨着,倒挂在枝头。“快来摘我呀!”它们赧笑着在春风中轻摇。
通往茶山的刘家沟里,小路两旁尽是杈杷树。采茶的大人和孩子们路过时,总会忍不住采上几把,遇到贪吃的孩子留下不肯走,大人们总会嗔道:“乖乖,不敢吃多了,吃多了挠抓人哟!”孩子们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趁还能抓住时,忍不住再摘几颗,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摩挲着,如珠似宝。
“我以爱心之形赠你,只愿化为一路甘甜。”
未熟的八月炸
秋有八月果,又称八月炸。顾名思义,果实成熟季节是在八月,炸开则是它真正成熟的标志。
麦泡熟了八月炸作为一种野果,在食用上对于人的贡献自是不用多言,果肉绵甜籽微苦,化于唇齿之间回味无穷。除此,在药用方面,它对于治淋巴结核也有一定功效。
苏医《中草药手册》:“八月札、金樱子、海金砂根各四两,天葵子八两。煎汤分三天服。”
在山野上采药的人们,看到裂开的八月炸时,都会小心翼翼地把它采下来放进篮子或背篓里,这可不单单是为了解孩子们的馋,尝一尝自然的美味,更重要的是它可以杀虫,即祛除肚里的蛔虫,提高小儿的食欲和抵抗力,食用与药用兼得,两全其美。
“你只道滋味非寻常,殊不知我妙手仁心肚里藏。”
纵使杈杷果酸甜,八月炸绵软,可最受欢迎的,还是我们一直念念不忘的麦泡。
麦泡熟了彼时奶奶沟里的麦泡是最多的,夏日天黑得晚,孩子们放学之后三五成群地进入沟里,沟里多水,路面光滑,但潮湿的路哪里拦得住我们吃的决心?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后,顾不得等待,扔下手里的书包就冲上去,一手撷着刺枝,一手采一把塞进嘴里,黑红的汁水流过嘴角,真是酸甜到骨子里,舒服到心坎上。偶尔吃到忘了时辰,太阳下山了还不回家,大人们一准站在路边对着奶奶沟呼喊:“天都黑啦!你们还不回来呐!”这时我们一窝蜂地冲出来,抓起书包就跑,讨好地咧嘴冲大人们笑着。看到我们一个个吃到嘴角都变成紫红色,连舌苔也变了颜色,活似电视剧里练功走火入魔的情景,大人们既好气又好笑地瞪着我们,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一个词来训责或嗔怪。
至中学学了生物以后,才知道麦泡属于蔷薇科的树莓,又称覆盆子。麦子收割之前枝叶少刺儿的是红树莓,小麦收割后成熟多刺的则为黑树莓,关于树莓,李时珍曾在本草纲目中有所区分:
“蓬子,以八九月熟,故谓之割田。覆盆以四五月熟,故谓之插田,正与《别录》五月采相合。二熟时色皆乌赤,故能补肾。其四、五月熟而色红者,乃薅田也,不入药用。陈氏所谓以茅莓当覆盆者,盖指此也。南土覆盆极多。悬钩是树生,覆就是藤生,子状虽同,而覆盖色乌赤,悬钩色红赤,功亦不同。”
在这里,李时珍将覆盆子做了一个明确的药用区分:黑树莓可入药,红树莓不可。然而在近些年的研究中发现:覆盆子含有机酸、糖类及少量维生素 C,并没食子酸(ellagic acid),β-谷甾醇(β-sitosterol),覆盆子酸(fupenzic acid)。掌叶覆盆子含有机酸、糖类及少量维生素C(以上引自搜狗百科)。在某些地区,它开始成为和桑椹一样的水果,在市场上出售。
即便如此,在我们心中,它依然被称作麦泡,带刺也掩盖不住本有的魅力姿态。清风徐来,婆娑摇曳间,见证着一代代人童年的趣事和回忆。
后序:求学在外,假日返乡亦惟有冬夏而无秋冬。夏至已至,覆盆已熟,物事依旧人非昨。只觉时光荏苒,白云苍狗,然心无忧伤,五内欣喜,纵桑梓之地不可不念,而丈夫志于四海,自可于世旷达。
丁酉鸡年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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