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作者: 淇水河畔的拉拉 | 来源:发表于2019-12-12 22:47 被阅读0次

    传说苍茫浩瀚的大海上有一海妖名叫塞壬。塞壬人面鸟身,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她常年飞翔在大海上,用美丽的歌喉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船舶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那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下午。

    大概五点半,我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出门,很快就汇入冶山路密集的人流车流中。接着,电话响起,我接起来。周围是喧囔的市声,我听不清楚“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对方提高了音量,终于一个带点震惊与消息分享者先人一步的快意与恣然的声音清楚地传入耳膜,“你知道吗?那个谁,林,我们的初中同学,死了。”

    “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语,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死了?为什么?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听说是喝了酒,又吃药,就死了。好像一连过了两三天公司找不到人,才发现死在了出租屋里。”

    “听说林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好的工作。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也无法静下心来专心地做好一样工作,老是辞职,一个公司一个公司换来换去。这么多年了就这样一直飘着,心情也苦闷,就喝酒,借酒浇愁。谁料得到这回竟然就喝酒喝死了呢!”

    福州深秋的街头,慢慢起风了。风刮落了路边玉兰花树的一片叶子。我看着这片叶子在空中飘飘荡荡,掉落下来。然后我的眼泪流下来,可是我仍然在走路,没有停。

    我与林其实算不上朋友,也并不熟悉。我们是初中同学,初二年分班,从年级10个班级里挑出三个好班,我们在二班,当时他的座位凑巧安排在我前面。乡下小镇的中学,都处在青春期的年纪,男生与女生之间有着明显的界限与隔阂,因此那时候的我们绝对算不上朋友。但因为林的性格,大大咧咧,真情爽朗,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事,有了痛与爱也要大声地说出来,以及他戏谑,爱打闹的个性,因此,在初二一整年的时间里,坐在后排的我们对于他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那时候的林个头不高,容长脸,一头温柔绵软的黑发,一脸的机灵相,举止应对有一种落拓不羁的潇洒,再加上学习成绩很好,应对很快,因此是很受老师和学生喜欢的。

    而我其实更早就认识他了,那是在初一年第一学期的元旦演出。初一年一班报送了一个节目,模仿巩汉林的小品,具体名称忘记叫什么了,但一直记得表演过程中有一位男生,穿着牛仔裤,一件黄褐色的西装上衣,戴一顶报童帽,在舞台上举止从容,反应灵敏,言语诙谐,引起观看表演的师生们阵阵的掌声与欢呼声。在我眼里,这个节目是那场演出中最成功的的一个节目,而带着报童帽、风度翩翩的林也是公认的最佳演员。那时候一直不知道这个演员是谁?舞台下的他是什么样子的?直到初二年分班,看到他走进教室,一脸阳光,举止潇洒,我就知道,元旦汇报演出的那个演员就是他了。

    长得机灵帅气,嘴巴讨巧,成绩又好,这就是所有老师同学都喜欢的学生了吧。确实,当时班级里边有三位男生比较优秀,程认真严谨,有着不符年纪的成熟稳重,辉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林是其中最活跃的,也是最受人关注的。当时的班主任教数学,每次遇到难的题目,就笑眯眯地看着林,而林也不负众望,在一番思考之后,总能准确地说出正确答案。

    班级里有了什么新鲜事或者哪位同学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只要林一知道,一转头就叽叽喳喳地告诉了坐在后面的我们。青春期的孩子懵懵懂懂,开始对异性充满好奇。除了学习这件最重要的事情,最能挑动心弦、吸引眼球的也无非就是“某某某喜欢某某某”之类的八卦了。隔壁班有一位女生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是公认的校花。上学路上、课堂中、操场上,这位女生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牵动着年级里无数男生的心。林也喜欢校花,与其他男生遮遮掩掩的喜欢不一样的是,林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喜欢校花。下课了,去洗手间,碰见校花了,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跟我们报告;校花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好漂亮,也赶快回来跟我们分享;准备做什么事情跟校花告白,他也会跟我们商量。那个年纪的我们见惯了欲语还羞、遮遮掩掩的感情,林的坦白诚恳、天真无邪真的就像小米青菜中出现的一道色彩艳丽的美味蘑菇令人眼前一亮。

    但林身上也有一个缺点。他的潇洒不羁和真情爽朗在为他带来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注和友情的同时,也招惹着年级中一些表现差强人意混社会的同学们的靠近。林也不拒绝,与他们称兄道弟、打打闹闹。我就经常看到下课了,那些同学大摇大摆地走进我们的教室,推开不小心挡住道的同学,大声叫嚷,林也跟着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初三了,我们再次分班,这回我在一班,林在五班。中考的压力开始若隐若现地被我们感知到。学校要求全体同学晚自习,我们家离得较远,就几个人约着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开始了住宿生活。

    学校建在山坡上。沿着306省道延伸出来的一条水泥路,蜿蜒而上直至路的尽头就是我们的学校。校路上有一丛竹林,竹竿高高竖立,竹叶青青低垂,周围寂静无人。这片竹林在炎热的夏天里为上学的孩子们带来凉荫的庇护,可是在晚自习的夜晚,却成了我们这群女生的噩梦。听同学们说,晚自习下课后,常有社会青年隐匿在竹林深处,等到女生们经过的时候,他们就呼啸着从竹林中跳将出来,说些不干不净的话甚至袭击女生的胸部。农村学校的孩子上学,忙于生计的家长们通常是管不上顾不着的,更没有现在流行的接送了。因此,晚自习下课后,女生们只能尽量约在一起走,直到后来,学校整顿周边秩序,情况才有所好转。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内心总有种隐隐的感觉,觉得竹林事件与林,与林的那群社会朋友有关。

    至于林,分班之后,关于他的事情我们知道的就比较少了。只是后来他偶尔出现在我们班级,却是给另一个女生递情书。他不是喜欢校花吗?什么时候转身喜欢起了我们班的这名女生,具体缘由少了他的亲身讲述就真的无从得知了。之后中考大家分头上了不同的学校,当然他去了县城最好的高中,而我以一分之差上了另外一所学校。关于他的消息就真的完全不知道了。不过我一直想,凭他的资质,只要努力勤奋,在高中应该也是可以一路优秀到底吧。

    高二年的时候,与一名同学谈起初中时候的学霸,程过五关斩六将,继续他的学霸生涯,辉中考考上了市里的一所高中。我问起了林,那位同学不置可否,“不是很清楚,好像变坏了。”

    再次听到林的消息,是大学的时候。一位同学告诉我说,你知道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到谁了吗?竟然是林!啊,我好惊讶,怎么可能?那么优秀的林怎么出现在一所二流大学里边,他应该是要有一个光辉灿烂的人生前程的啊?

    大学毕业,昔日的同学们像蒲公英的种子搭乘着风的翅膀飞向各地,凭着一腔孤勇与热情,怀揣着十几年学习生涯学到的知识,各自奔波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上,周旋转烛于形形色色的人与事之间,寻梦想,谋生活。刚开始同学们还会互相问候,你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有没有什么打算?时间久了,我们浸淫社会就像一片吸饱了水分的茶叶,见惯了各类虚与委蛇,也知道了所谓同学朋友一场,不过是你我同行一段,渐渐地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安排。于是也就慢慢地疏远了、陌生了,并且习以为常了这样的变故,自以为是地以为,这世间事不就都如此吗?

    年假回家,几位初中同学聚在一起,聊起了从前的同学们,当然更关心的还是那些混得好的,当然消息传得快的也是那些混得好的。程在南方最出名的一首大学念哲学博士,辉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家基层国有银行的行长。聚会的同学里边有一位是出了名的讲义气,知晓各位同学的八卦掌故,我问他,“林是怎么死的呢?吃了抗生素不能喝酒,这是常识啊。”他说,“谁知道呢?怀才不遇呗。”我再想打听,却再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了。

    话题很快转向,大家聊得兴高采烈、热火朝天。可是我的心却安静下来,觥筹交错中,背景音乐若隐若现,我认真听,是beyongd的《海阔天空》:

    今天里,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的心窝飘向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思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苍劲有力的旋律中,歌手憔悴嘶哑的声音在用力演绎着。一个个奋斗与堕落、成功与失败的故事在我脑海中像放电影般过着。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林初中时候的影像,还是那个容长脸眉清目秀潇洒不羁的少年,只是记忆有点模糊,影像也跟着模糊,看不清。

    毕业这么多年,林就像一只候鸟扑腾着翅膀四处迁徙,寻找着他理想中的温暖沙洲。他的生命中有没有过爱情?失意时有没有一盏灯专为他而留?有没有一个温暖而执着的怀抱给他慰藉?这些现在都不得而知了。

    我想起林好像是独子,他的父亲曾经在镇上的汽车站载客,骑着一辆摩托车,风雨无阻。早年的林曾经也是家族里的希望吧?普通农民家庭要培养一位大学生,他的父亲要用那辆摩托车加多少的油?载多少的人,走多远的路?而现在,一切都逝去了,林就像一只蝴蝶,踏着三月的春光翩翩而来,而后,摔落在秋天的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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