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狗这一辈子》

文/快乐心

刘亮程的散文充满自然的野趣和哲理的灵性，道是顺应天地的，包含了天地万物的顺。我们干什么事不能只考虑人自己顺，身边万物都顺了，生存其间的人才会顺。木头的顺是什么？就是根朝下，梢朝上，树活着是这样长的，死了的木头也是树，也应该顺着它。他能对一根失去生命却仍有价值的木头都能有如此尊重的敬畏，何况是写活生生的一条狗呢？

一条狗能活到老，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太厉害不行，太懦弱不行，不解人意，太解人意了均不行，总之稍一马虎边被人剥了皮，炖了肉狗，本是看家守院的，更多时候却连自己都守不住。
活到一把子年纪，狗命便相对安全了，倒不是狗活出了什么经验。
尽管一条老狗的见识肯定会让一个走遍天下的人吃惊。
狗却不会像人，年轻时咬出点名气，老了便可坐享其成。
狗易老啊。
再无人谋它脱毛的皮，更无人敢问津它多病的肉体。
这时的狗很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
一条称职的好狗，不得与其他任何一个外人混熟，在他的狗眼里，除主人之外的任何面孔都必须是陌生的、危险的，更不得与邻居家的狗相往来，需要交配时，两家狗主自会商量好了公母牵到一起，主人在一旁监督着，事情完了就完了，万不可藕断丝连，弄出感情。
那样狗主人会嫉妒人，养了狗狗就必须把所有的爱和忠诚，献给人，而不应该给另外一条狗。

狗这一辈子像梦一样飘忽，没人知道狗是带着什么使命来到人世。

一条狗活得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才是能善终的狗。它能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在不断地摸爬滚打中把历练变成经验与教训，他首先要懂得生存之道，就是不违背能给口吃的，主人的心意。

这样想来，我们莫不是活得像条狗。人的生活不也是如此吗？除了那些生在富贵人家，含着金钥匙长大，不需要打拼。谁不是为了生存而委屈求全，甘居人下，遵守规章制度。谁都有铮铮傲骨，但在岁月的磨砺中逐渐收起了锋芒，学会圆滑处事，只为顺应法则。

想起寄居我露台多年的那些流浪猫家族，正因为太过于逍遥，不遵循人类法则，跑到楼道人家门前随处拉撒。以至于引起公愤，被强行抓捕，带离原本自以为安全的乐园。

闲散桀骜的流浪猫没有狗更懂人情世故，体味世态炎凉。没有狗会懂活着就要学会收敛，学会屈服，学会遵守规则。一旦触碰了人的忍耐底线，好日子就到头了。

人们只看到白天在墙根找屎吃的狗，为一根骨头低眉顺眼摇尾乞食的狗，很少看到在夜深人静时对着天空，对着月亮，汪汪吠叫的狗。这时候的狗像是突然从人世中脱离出来，它不再为一口狗食而叫，不为它的主人而叫，不为院子里一点动静而叫，它的眼睛望着茫茫星空，嘴对着高远皎洁的月亮，这时候的狗高贵而自尊，它的吠叫中没有任何恩怨，那声音像吟诵像祈祷。

尽管谁都需要一只看门狗、见了主人摇尾巴的狗、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守夜的狗。但我喜欢那样一只放下人世的一切，对月长吠的狗。我在狗那里看见了我自己。在长夜里，独自醒来，对月长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