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幻灵
漫长的黑让人不知年月，不知时光的流逝。故事已经讲到尾声，她们也不知到底过了有多久。
是一天？还是两天？牢笼里的日子，让她们分不清是日升还是月落，陪伴在侧的永远是令人绝望的黑。
桌上的蜡烛早已熄灭，只留下一滩小小的烛泪，向世人宣告它曾经的存在。
寂静的牢房中，突然破空传来脚步声，一声一声似是死神的召唤，慢慢的由远及近朝着她们而来。
“夫人…”采莲被吓得扑倒在四姨娘怀里，瑟瑟发抖。
黑暗里铁链子的摩擦声如野兽的嘶鸣，可怖非常。
四姨娘抱紧了怀中的采莲，一只手紧抓住采萍，定定的望着那一扇紧闭着的门。
越来越近了……
森森寒气逼人而来，四姨娘紧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内心正焦灼间，忽的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铁质的牢门被打开了。明亮的光线霎时间从门口映射而入，刺目的光亮使她马上闭起了双眼。
“夫人。”明亮的门外，有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四姨娘用手抵挡住刺眼的亮光，眯着眼循声看去——只见光影中一袭紫色衣角闪着细微的金线。
她不禁微蹙起眉头，问道：“任公子？”
一双鹿皮靴子驻足在四姨娘身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女子，冷言道：“你们偷取公主的至宝，还不招罪？”
……
四姨娘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民妇不知任公子所言为何？”
“还嘴硬？”任冰一阵冷笑，忽的转身而去围走在那张一方桌前，指着桌上的三个包袱：“那这是什么？”
目光犀利而冰冷，一改之前儒雅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公子说笑了！”四姨娘推开采莲及采萍，站起身顺了顺衣衫，优雅的走至那张那桌前与任冰对视。
两道视线在空中对碰。
“你还狡辩？”任冰挑眉，双手撑着桌面，看向四姨娘。
“呵～”四姨娘冷笑出声：“既然公子如此笃定，那不妨打开一看究竟吧。”说着，她伸手按住放在桌上的那个属于她的包袱，犀利而又自信的看着任冰。
任冰有一瞬间的错愣，他眯着眼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那样镇定自若，那样自信无惧的目光，任冰心里也不由的犯了嘀咕，不知她是否故意为之。而那个包袱里是否有宝物，一时间他也仿徨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所骗了？”任冰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毕竟那些东西都是他亲自和四姨娘交换的。
四姨娘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任冰讥笑，手一扬，包裹着包袱的布匹被他用力抽出，物品随之散落一地。
目光陡然一沉，任冰马上打开了第二个，第三个包袱。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些银票，首饰及食物，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任冰瞳孔猛然收缩，满脸的讶异。他转头对着四姨娘吼道：“东西呢？你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呵呵~~”四姨娘痴笑，把手圈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知任公子说的是什么东西？民妇身边只有一些银票和散碎银两而已。”
“你！”任冰怒极，不想竟被四姨娘反将一军。
“公子。”四姨娘看着他，面带不削神色讥讽道：“你竟然找不到，就请回吧。”
任冰冷冷的看着四姨娘，忽的举步冲到她身前恶狠狠的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你不招没关系……”
“夫人！”采莲及采萍见状，立马冲到四姨娘身侧想要护住她。
任冰冷笑，手一松，将她拉至身前，威胁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招，你信不信？”
好似验证他的话一般，牢门外突然闯入了十余人，他们手拿火把顿时照亮了整间囚室。
四姨娘这才全部看清，原来先前那出连光都照不亮的幽暗角落里躺着各式各样的刑具——而那些刑具上面还残留有斑驳发黑的血迹。
寒毛林立，一股股的寒气从四面八方用来入侵到四肢百汇。冷汗搜搜而下，就连江湖经丰富的四姨娘也不禁哆嗦了，恐惧瞬时弥漫在这间不大的囚室中。
“怎么样？”任冰笑着，笑得那么无情，那么阴冷。他缓步走到那些骇人的刑具前，侧头：“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已经很久都没用过了，夫人想不想试试？”
他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宛如炼狱中来的恶魔，正发着狰狞的笑。
四姨娘身子发颤，强装镇定：“你想怎么样？”
“东西在哪？”任冰捡起地上的刑具拿在手中研究——那些都是明月的心头好，怎可流落在市井小民手中？当初为了筹集军费无奈才将它们变卖，如今……如今已有数以万计的庞大军队，已不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势的任冰了！
念及此，任冰冰冷的脸上又多添了几分寒意及杀气。
“公子你！”四姨娘脸色有些发白了，她勾着采莲采萍节节后退。
而采莲和采萍此时也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只得畏颤颤的缩在四姨娘身侧。
任冰携着刑具向她们走来，如死神莅临，步步紧逼。
霎时间，所有的惊恐和害怕都在此刻爆发蔓延。
没有人会来这晦气幽暗的牢笼，更不会有人来解救她们。
已经无路可退，冰冷的墙面紧贴在身上，宛如一块巨大的冰块，凉彻心肺。
四姨娘惊惧冷汗滑下脸庞，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冰挟着满身杀气而来。
“住手！”忽的，有空灵的女声传入了这间囚室，如甘露降临解救一切苦难。
四姨娘心中激动，寻声看去，门外一个身影正朝着她们疾步走来。
“任冰你这是做什么！”女子冲了过来挡在四姨娘身前。
任冰满脸的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女子瞪了任冰一眼，并没有答话。她随即转身对着四姨娘劝慰道：“放心，有我在。”
四姨娘感激，看向她，眸子却陡然大睁：“姑…姑娘，救救我们！”随后连忙躲入那女子身后，祈求庇护。
任冰换上一副笑脸，皮笑肉不笑的问着：“幻灵，你不在那里看守噬灵兽，来这做什么？”
幻灵闻言，转过身上下打量着任冰，问询道：“那你又怎会在此？”
“这些人——”任冰温和的笑着，指着幻灵身后道：“她们偷取皇室至宝，我是来审讯她们的。”
四姨娘身后露出一个脑袋，黑黝黝的眼睛正看着任冰：“我们没偷！”说完，旋即又躲了回去。
幻灵眼神轻撇，看向桌上那些散乱的物件，问道：“就是那些？”
“自是不是。”任冰扔下手中污秽的刑具，走到那张桌前随意翻弄：“这都是不值钱的玩意。”
“那是什么？”幻灵也走了过去，拿起一只发簪赏玩。
“明月的东西。”任冰看着幻灵答道。
幻灵扔下手中发簪，似笑非笑的看着任冰：“那你找到了没有？”
“没有！”任冰眼神变得深沉而阴郁，他看向四姨娘她们：“就是她们藏起来！”
“所以你就要审讯她们？”幻灵看向任冰。
“她们这种人，不严刑拷打是不会说的。”说着任冰弯下腰又拿起了那个刑具朝着她们而去。
“慢着！”幻灵冲上去拉住他。
“你阻拦我？”任冰的言语充满威胁。
“怎么？不可吗？”幻灵认真的盯着任冰，一字一字坚定道：“别忘了，我还是七曜大臣之一！”
“七曜大臣…”任冰轻蔑嗤笑，看向门外：“看守噬灵兽？”
牢门外，噬灵兽趴在对面的房门口，黑漆漆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幻灵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定定的回看着任冰，眼中似有嘲讽之色：“我虽然被贬于此地，但我至少还是七曜大臣，是仅次于宰相大人的存在，而你——任冰，你不过是一介平民，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审讯人犯？别忘了，你能进入皇城也是因为明月姬的关系！”
“你——！”任冰看向幻灵，眼神充满危险。他冷着脸说道：“那你就是要和我作对喽？”
幻灵看着他的眼睛，并不畏惧：“我不是要和你作对，我只是不想明月姬的声誉受损！”
任冰冷笑。
幻灵也不管他，继续言道：“明月姬一向心善，也绝不允许你会如此作为！你这样做只会令她声誉受损！”
“幻灵。”任冰寒着脸靠近幻灵：“那如果我不呢？”
幻灵不答，只是侧过头看向门外。
门外，原本趴着的噬灵兽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正恶狠狠的盯着任冰。
——那双铜铃大的黑眼中闪着噬血的兴奋光芒。
一阵嘶吼，倏然响彻整间牢房，也回荡在空幽的通道中。
任冰心惊，不禁退后一步：“幻灵，你！”
“怎么？”幻灵回头看向任冰：“你若还不走，就别怪我了！”
任冰冷着脸，阴郁的看着幻灵。他心有不甘，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竟然被幻灵给破坏了！
杀气渐渐自任冰身上升腾而起，凝结在周身。
一时间牢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惊若寒蝉的注目着正僵持不下的二人。
忽的，一道寒光自任冰指尖乍起，紧接着破空之声传来——是利刃划穿空气的声音。
幻灵面沉如水，轻巧的回身避过，一袭衣裙在幽暗中绽开优美的弧度。
一击落空！寒光却紧随而至，再度袭来，刺向她的心脏！
只剩了一步的距离了。
幻灵蹙起眉头，竟不做任何躲闪，反而迎向那道光影！
利刃呼啸而过。
当啷。
是铁器掉落地面的声响。
幻灵怔怔的站在那里，犀利眼神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任冰：“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冰吃惊的注目地上的匕首，忽而冷冷的看向幻灵，道：“那你又是何意？别忘了你是哪边的人！”
“我是明月姬的人。”幻灵看着他，字字言道：“但我绝不允许有人损坏她的名誉！”
“那你就是要和我作对喽？”任冰眯起眼，威胁阴冷的光芒自他眼中亮起。
他冷漠的脸，慢慢靠近幻灵。
嗷呜！
噬灵兽的嘶吼。
任冰受惊，直觉的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只庞然大物扑面而来。
噬灵兽将任冰压在身下，肥厚的爪子正搭在他的胸前。
噗嗤笑出声，幻灵蹲下身看着被压的死死的任冰：“怎么？现在还不准备回去吗？”
“你——！”任冰怒目而视。
然，话还没完。只见噬灵兽张着血盆大口，豆大的口水正滴滴答答的滴落在任冰脸上——黏腻的让人作呕。
任冰紧张的盯着近在眼前的庞然巨兽，心中悚然，就连怒气也在瞬间消散。
他讨好似的对着幻灵求助：“你快让它走开。”
“你走，它就走。”幻灵站起身，宠溺的摸摸噬灵兽的脑袋：“是不是啊！大黄。”
噬灵兽低声吼叫，亲昵万分。
“你看，大黄也都答应了。”幻灵钩着噬灵兽的脖子，靠在它毛茸茸的身体上低头看向任冰：“就看你答不答应喽？”
“你——”任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走。”
“那好吧。”幻灵俯身，低在噬灵兽耳边耳语：“大黄，放开他吧。”
噬灵兽嗷呜一声，侧着头不确定的看了看幻灵，接着又看了眼地上的任冰，这才施施然的挪开爪子转身走离——铜陵般的大黑眼中有些许失落。
噬灵兽前脚刚离开，任冰立马从地上弹起，站起身抖了抖衣衫上的灰。
他旋即又冷了脸。
噬灵兽眼睛半眯，凶神恶煞的紧盯着任冰的一举一动。
任冰一凛，只觉得一股杀伐之气自噬灵兽身上发散而出，仿佛随时都要将他吞噬殆尽。
——噬灵兽乃是上古神兽，凶恶非常，却又十分通灵。只要是它认定的人，便会永远诚服守护与他。
“你还不打算走吗？”幻灵走到噬灵兽身侧，疑惑的看着他。
任冰虽面无任何表情，可心下却是愤恨难解了。
他冷眼，道：“幻灵，我看你能护她们到几时！”漆黑的眼中有森冷的光芒，他瞥向四姨娘：“算你们走运！”
人影浮动。
任冰率领着手下，悻悻然从牢中走出。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幻灵，警告之色不言于表。
等待任冰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之后，噬灵兽才复又变得安静乖顺。
“大黄，回去吧。”
噬灵兽冲着幻灵看了眼，听话的走回到了对面房间，俯身趴在门口。
“多谢大人相救。”四姨娘撩起衣裙，正欲跪下。
幻灵见状几个健步冲到她身前，拦住：“你别这样。不是我救了你，而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四姨娘直起身，疑惑的光在眼中闪动：“此话怎讲？”
幻灵微笑，看着四姨娘；“你第一眼就已经认出我了不是吗？”
“这……”四姨娘用牙咬住下唇，眼中有微光闪烁不定。
幻灵看了她一眼，随即侧过身看向那扇沉重的铁门：“如若刚才你在任冰面前出卖了我，那么你现在就会落在任冰手中。好在——”拖长尾音，幻灵笑了笑：“好在，你忍住了。”
“民妇定会为宰相大人效犬马之劳。”四姨娘抱拳下跪，神色坚定。
幻灵怔愣，马上回头问道：“你怎知是宰相大人？”
四姨娘站起身，拍了拍衣裙，走到幻灵身侧：“我之前还在奇怪，为何任公子会笃定那些宝物还在我这里。按理说，大人与公主情同姐妹，你赎出了那些宝物自然也会交还给公主，然而——”四姨娘侧头看向幻灵：“公主那却没有。”
幻灵道：“你怎知公主那没有？”
四姨娘笑道：“如果真的还给公主了，任公子岂会不知？”
“呵呵～”深吸口气，幻灵看向四姨娘，眼里似有赞赏：“夫人果然聪慧通透。”
“哪里。”四姨娘自嘲似的一笑：“只是江湖打滚的久了，看的也就多了。”
“那夫人决定了吗？”幻灵看着她，询问道。
四姨娘盯着幻灵，眼神没有丝毫躲闪：“民妇愿追随宰相大人！”
四目相对，一种默契在无形中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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