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二层是雅间和包房,这里虽不是金碧辉煌的奢侈场所,却也还是在细微之处透出一股富贵之意。
——这里是城中最热闹,也是最繁华的地方。
任冰穿过喧闹的人群,踩着楼梯,拾级而上。紫色镶金边的衣角掠过陈旧松动的木质楼梯,每踏上一步便会带出暗哑的鸣响,古老而空幽,一声声的击打在赌徒心里。
那些赌徒就这样一直怔愣的看着那袭紫衣,直到看见他踩上了最后一个楼梯,悬着的心也才真正的放下了。
任冰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楼梯的最顶端,停下来看着眼前的雕花围栏,然后伸出手轻轻摩挲——这里的围栏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破旧损毁,有些雕花纹更是被磨平的只剩了残缺,虽是如此破落却还是难掩其风华,可见当年刚建成时是如何的富丽繁华了。
衣诀轻带。任冰扶着围栏径直走向了一间雅间,推门而入。
小门之后,是一间布置的极为秀雅的空房。
不大的房间内,只有四个小圆凳围绕着一张紫檀木圆桌,而嵌着一整块白玉的桌面上一壶新沏的茶正不断的向外冒出袅袅热气似乎正在等待来客。
“准备的真周到。”任冰走了进去。
“夫人吩咐的,让奴婢好生招待公子,不可怠慢。”雅间的角落里走出一个女子,她抚向身边座凳:“公子请——”
任冰看了她一眼,静默的走过去坐下:“夫人大约什么时候来?”
采莲俯身轻巧的反转过茶杯,杯口向上,拿起茶壶斟茶:“奴婢也不知,总是要处理完下面的事。”
任冰点头,不置可否。
“公子请先喝杯茶吧。”采莲轻轻的放下茶壶,将那斟满茶水的青玉杯推到了任冰眼前。
任冰嘴角浮起一个笑容,伸出手却没有喝那杯茶,而是放在桌上来回推动把玩。
茶水四溢而出,淋湿了桌面,也溅起阵阵茶香。
茶叶清爽的气息瞬间弥散在雅间内,同时骰盅摇晃的声音混合着赌徒的叫喊声也越过了重重屏障隐隐不断的从楼下传来。
四姨娘好不容易安抚下那些赌徒,立马就朝着雅间走去。
她挑起珠帘:“任公子,今日怎么来我这小店了呢?”
“别废话了。”任冰终于放开了那只茶杯,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无疑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衣袖中掏出一方锦盒:“你看着办吧。”
四姨娘疑惑,步履婀娜的穿过珠帘走到桌边坐下,犹疑的打开了那方锦盒。
刹那芳华,点亮了一室光辉。璀璨夺目的光芒,从锦盒中四散而出,那如同明月一般的晶莹光辉霎时间照亮了满堂风华。
四姨娘嘴里一声惊呼,惊喜的目光紧紧的锁定在锦盒之中:“夜明珠……!”
任冰有些得意,挑眉道:“怎么样?”
“太美了!”四姨娘的目光一直留恋在夜明珠上不肯离去。那炫目的光芒,仿佛一朵艳绝的罂粟正一步步吸引出世人贪婪的神遂,诱惑着他们的内心。
四姨娘不由的伸出手想要去触及它的光辉。
啪,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及的霎那,任冰关上了那个锦盒,满室光华也在霎那间隐去。
四姨娘面色不悦,施施然收回手,不满的嗔了他一眼:“任公子是何意啊?”
“还没谈价格呢。”任冰的手指敲打在锦盒之上,发出咚咚响声。
四姨娘掀起裙摆,翘起二郎腿:“那也得让我看看清楚吧。”
任冰看向她,神色冷然:“刚不是看过了吗?”
“我可没看仔细啊!”四姨娘嗔怪,“就那么一眼谁看的清啊!”
任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带不悦之色:“那四姨娘这回可得瞧仔细了!”
啪的一声,那个锦盒又一次被打开了。
珍珠般质地的夜明珠,圆润而通透,晶莹流转的纯白光芒映照着四姨娘的脸,宛如皎洁的月光。
“这……”四姨娘倒抽一口气,她从未见过过如此完美无瑕,晶莹透润的夜明珠!
一室光华,敛尽万物风姿,价值万金而不止。
“十万万两。”四姨娘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而后合起了锦盒,对着任冰说道:“公子,你看这价格?”
任冰看着四姨娘,似乎有些不爽:“四姨娘,这价格好像不对吧?”
“……”四姨娘一愣,原本想贪便宜的心思瞬间少了大半:“公子,你看我们这店小,能拿出这价格已属不易了!”
“小?”任冰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楼下那些富商巨贾,可在你这进贡了不少银子啊。”眼神瞄向雅间外的一楼大厅。
那些富商常年行走于世界各地,将不同地区的物品进行置换以谋取各中差利。近一年来,因为黄昏城与积羽城的开战,倒置这些富商不得不滞留在此地。也因得他们停留在此,外界对黄昏城出产的一应物品都出现了短缺,而这些富商也是在此等待一个突围的良机。
四姨娘的如意算盘落空,只得无奈道:“二十,最多了。”
任冰挑眉:“成交!”
“真的?”四姨娘愕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欢喜的难以言表:“采莲,采莲!”
采莲听后走了两步,躬身道:“夫人何事?”
四姨娘转头吩咐道:“准备好二十万万两交给任公子!”
采莲不禁愣住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这么大的金额是跟在夫人身边第一次遇见!
“快去,快去!”四姨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中的团扇。
“……是。”回神过来的采莲急忙往银库跑去。
没过多久,也就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采莲就抱着沉沉的檀木盒子走了进来,她打开了那个檀木盒——里面放满了一张张的银票。
采莲将那放满银票的檀木盒搁到圆桌上:“夫人,公子,这里是二十万万两。”
任冰看着那些银票,不由的站起身开始清点:“夫人,这回你可赚大发了。”
“哪里那里。”四姨娘巧笑,“这些可都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任冰从那些银票里抬眼,看了一眼四姨娘:“是嘛?那太可惜了……”说完,便低下眼继续数着银票。
四姨娘顺着他的话,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我那里还有很多好宝贝。”任冰手下没停,一边数一边回道。
四姨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摇摇手中的团扇,团扇淫靡的香气围绕在鼻尖:“那就看公子再会拿出什么稀罕物件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任冰合上了那个檀木盒,“你先把钱准备好吧。”
“你不接着点点了?”团扇搭在檀木盒上,四姨娘倚着圆桌看向任冰调笑道:“不怕我少钱啊?”
任冰看了四姨娘一眼,抱起盒子就往外走去:“少了我下次再来问你拿回便是。”不想在多呆下去了,那股香气太过于浓烈了。
“你!”四姨娘一怔,回头向外喊去:“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认了哦!”
任冰嘴角翘起,暗自得意。
其实四姨娘并不知道,就在刚刚几句话的间隙,任冰就已将那些散乱的银票悉数理清并暗自算清了那些银票的总数——共二十万万两!
任冰也知道,那颗夜明珠远不至于止于这个价格,但是急需用钱的他只能来此处交换钱财——只因为这里是整个黄昏城中来钱最快,存银最多的地方。
一楼大厅,浓重的汗水味掩盖过了渗人的血腥味。被处理干净的地面,也早已看不清血流的痕迹了。
但是,赌徒心中的恐惧还是没有被彻底抹灭干净。
当任冰从二楼下来时,所有的赌徒都静止了,他们停下了手里所有活计一动不动的都纷纷看着他。
霎时间的寂静,赌徒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任冰却好整以暇,抱着那个檀木盒悠悠然的行走在目光中。直到他走出了那间赌坊,身后才再复起喧闹声。
四姨娘站在二楼的围栏边,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颇有感叹:“唉,看来我这间赌坊开不长喽。”
采莲站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
“采莲啊。”四姨娘长吁:“你去把上次的那位公子请来吧……”
“夫人,这……”采莲踏上一步,神色担忧。
所有的一切采莲都看在了眼里,没想到这个远在江湖市井的赌坊最终还是被牵扯进了皇朝纷争当中去了。
“采莲,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四姨娘短叹一声:“自打接受了任公子的那个玉如意之后,我便再也无法脱身了。”
采莲不解道:“那夫人当初为什么要收下那个玉如意呢?”
“任冰一介平民,你以为他配拥有那个玉如意吗?”四姨娘嗤笑出声,团扇轻摇香气阵阵,“那个玉如意应该是明月公主的。他找上了我,我自然不敢开罪公主的……可是……”
“可是谁曾想会牵出一个七曜大臣呢?”四姨娘暗自自嘲:“我混迹与江湖那么久,最终却还是栽在了她们手中。”
“也该是时候了……”
金戈铁马。
苍劲如游龙盘旋的金字,高高的悬挂在大厅的正中央。
任天风站在自家的牌匾下,抬头仰望——这是苍力亲自书写赐予他,是对他戎马一生的褒奖与赞扬。
只可惜,这些都抵不过一句轻飘飘的戏言。
任天风不禁暗自苦笑,他痴痴的看着那四个大字仿佛要将他们牢牢的印刻在心中。
“冰儿。”
空寂苍老的声音破空传来。
刚踏入家门的任冰身形一顿,不由的朝声音来处看去,略有一丝犹疑。
他喊到:“父亲!”
“你去哪儿了?”任天风没有回头,他一直仰望着那块匾额。
任冰心惊,没想任天风会有此问,只得悻悻回道:“去了明月姬那儿。”
“去了明月姬那儿?”任天风眼珠轻撇,一脸不信,“那你这段时间一直往外跑,又是去了哪儿?”
“这……”任冰头皮有些发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个人,说老奸巨猾也不为过。
任长风看他不言,直接一语道破:“你是去募集军队了吧?”
任心下彻底一凉,任冰瞪大了双眼看向任天风——没想到竟被自己的父亲尽数看在眼里!
一声叹息,任天风这才回转过头看着任冰:“就凭你那点本事?还想瞒过我?”
任冰大骇:“父亲!”
任天风看着自己儿子,不禁感叹道:“你为了明月姬,当真不惜一切啊!”
任冰忽的抬头紧盯着任天风,目光是少有的认真。
他急切道:“父亲,这才是我们唯一翻身的机会了。只要,只要我帮了明月登上帝位,我们便能和从前一样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任天风摇头,心中却是恨意难平。他将视线挪向那块由苍力亲自书写赐予他的牌匾,“我一生戎马,也终究抵不过他的一句话。我恨,我恨他的出现!可是要对付他,谈何容易?”
曾经他是苍力的宠臣,有苍力在无人敢动其分毫;而如今……他已位居监国,又是新王的义父,虽为监国实则已大权在握了。
思及此,任天风不禁闭上了眼——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
任冰见他没反应,四下瞧了瞧,悄然走至任天风身侧耳语:“父亲!现在是良机!”
任天风一震,睁开眼微侧头看着任冰说道:“当初先王准备训练出第一匹死灵军,你知晓后便不顾一切的怂恿我去向先王说辞,派重云前往训练死灵军。”
任冰一个白眼,语气轻蔑:“重云算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他也配和我争?”
任天风反问:“那么现在呢?”
“现在?”任冰似成竹在胸,“现在不同了啊,父亲!只要我们助明月姬登上帝位,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任天风神情淡然,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你以为从子纯手里抢东西有那么简单?更何况,重云手里还握有死灵军,如果让他知晓当初是你害的他远赴沙漠,你猜他会如何做?”
一翻言语下来,如一泼冷水瞬间将任冰高涨的情焰扑灭了大半。他悻然道:“只要有足够的人,我们就能以清君侧之名起义了!什么死灵军统统不在话下!”
任天风听后反而摇头讥笑:“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你以为光靠人多就能赢了子纯吗?他那样的人光靠武力是不行的。”
任冰错愣:“那父亲的意思是……?”
任天风抬眼,金戈铁马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如飞龙一般盘旋入眼,他定定的看着,决绝狠厉的眼神里却带出一缕悠远的哀伤。
——曾经是我为你打下的大好山河,如今我便要悉数讨回!
“冰儿。”终是开口,任天风呢喃道:“如今唯一能获胜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将重云调走,让他带领死灵军远赴战场。”
任冰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任天风——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竟然就这样应筹下来了!
他怔愣问道:“那要如何让重云去往沙场?”
任天风回头,眼中精光大盛:“羽族。”
“羽族?”任冰沉思低喃:“那个羽族公主?”望向任天风。
“是她。”任天风嘴角勾起,似乎已运筹在握:“与她合作,她断然也是十分愿意的。只要到时,她让羽族军进攻赤河源,重云必然会出战迎击。”
“到时候只要我们在敲敲边鼓。”任冰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没有了重云,拿下子纯还不简单?!”
“你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吧?”任天风走到任冰身侧,轻拍他的肩膀,“接下去就看明月姬能不能说服那个羽族公主了。”
“她一定会的。”任冰微侧过头,笃定一笑。
此时门外早已是夕阳斜下,晚风渐起。
翌日,清晨。
天空碧蓝如洗,灿烂的阳光照射在水晶屋顶上,形成一束束细小的光柱在空气里折射出七彩琉璃般的光芒。那道光束淡淡的映洒在一张幼小的脸上,他惊恐不安的小眼睛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最终定在了他的右侧方——那袭白衣上。
“义父……”
他的声音即无力又胆却。
子纯听到后立马回过身,关切询问道:“王,怎么了?”
“我……”年幼的明文缩在王座上,不敢看底下的大臣:“孤怕……”
“王,别怕。”子纯揉揉他额前黑发,随即一笑道:“他们都是您的臣子,都要听您的。”
“我不要!”明文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而后死死的抱住子纯:“我不要呆在这儿……”
子纯暗自叹气,轻轻的拉开明文,轻柔的替他擦掉眼泪:“这是身为王应该做的事,您以后都要如此的。”
“我不要。”明文直摇头,一张小脸哭的通红:“义父,你来吧。以后你来处理吧!”期盼的小眼眨也不眨的看着。
“你呀!”子纯无奈,道:“那今日我便帮你处理了。以后可得您自己来了。”
“好好。”明文瞬间变了脸,笑嘻嘻的坐回了王座上。
子纯看他坐定,随即转过了身,一脸严肃:“今日我要处理一件事。”目光撇向站在大厅中的众人身上。
寒光扫过,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幻灵。”
子纯的声音冷而淡,回荡在整个黄昏大厅的上空。
幻灵怔愣,随即走出一步:“臣在。”
子纯阴柔魅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冷着脸看着底下的幻灵。
气氛瞬间凝结,大臣们一脸惶恐的游离在他们之间。
“这就是你做的!”
突然的一声暴喝,随之是一封文书重重的砸向了幻灵。大臣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哆嗦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宰相大人!”幻灵忽的跪下发髻都被文书砸散了,三三两两的垂挂在耳边。她俯下身拿起地上的文书,欲哭无泪:“是我一时疏忽!还请大人息怒……”
“你的疏忽!”子纯冷笑,“你可是执掌文书的!你的一个小疏忽就会害了整个黄昏!”
“臣,知错了!”幻灵俯身于地,带着哭腔:“还请大人责罚!”
“责罚……”子纯看着幻灵,慢慢的来回踱步:“这样吧,先王曾送与我一只噬灵兽,现如今正好无人看管饲养,你就去替我好好照看它吧。”
幻灵身子一震,沉默良久,却也只得低低回道:“臣领命!”
子纯不耐烦的摆手:“下去吧。花尽会带你去的。”
幻灵静默的站起身,作揖告退。
“慢着——!”
明月姬看着默然的幻灵从自己面前经过,最终还是出了声。
子纯瞧着明月姬的一举一动,出声问道:“怎么公主有何异议?”
明月姬战出拦下幻灵,怒目而视向子纯:“幻灵姐姐只是做错了这么点小事,用得着让她去干那些奴婢的活吗?”
“小事?”子纯阴魅的脸上浮起一个冷笑:“如果这都算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这……”明月姬无言,“那也不至于如此啊!”
举头望向大厅中唇枪舌剑两人,重云的思绪不禁飘远了,就连耳边吵闹的声音也越来越淡了。仿佛是回到了昨天夜里,他被子纯引领进入了一间密室。
一室幽暗,只有一缕白光悄然的在她手心流转,静默的闪耀。
隐在黑暗中的人说道:“这颗夜明珠花了我三十万万两。”
“这是……!”重云震惊,想冲上一步想要看个仔细。
“……”黑暗中的人身子陡然一震,惊呼:“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重云身形不由一顿,停止了前行的步伐,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黑影。
他愕然道:“是你……怎么是你?”
黑影仰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吐出,似是在下什么决定。
她终是喃喃道:“是我。是我背叛了明月姬……”黑暗中,她缓慢转过了身体,手中的夜明珠照亮了她的面颊。
“幻灵……”重云惊呆了,“怎能会是你?宰相大人要我见的人竟然是你!”
“是我。”幻灵走出一步,看着重云。
“你为什么?”重云不解。
所有黄昏的人都知道,幻灵与明月姬一起长大,因年长明月姬几岁,所以明月姬一直唤她姐姐。
这样的情谊,怎么说背叛就背叛了?
幻灵没有回答,直视着重云问道:“你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吗?”
重云疑惑,不知道她所言何意。
幻灵轻叹,低头看着手中流光溢彩的夜明珠,眼中有一缕哀伤:“就是你为什么去的沙漠。”
“你想说什么?”重云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安,有些慌乱。
幻灵走了两步,侧过身别向他处,似是在回忆一件久远的事:“当初是任冰从任天风那里打探出了苍力要炼制出一匹死灵军的消息。是他怂恿了任天风,在苍力耳边说尽了你的好话,最终将你派往沙漠训练死灵军。”
一直站在边上默言的子纯细长的凤目忽而闪过精光,邪魅的丹凤眼明亮无比。
他嘴角牵起,讥讽道:“真是只狐狸啊。”
“看来宰相大人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用意。”幻灵抬眼看向子纯,赞赏似的一笑,“那请大人来说说吧。”
子纯轻哼出声,看向重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他打了两个注意,如果你死了,没人与他争明月姬;如若没死……等你回来后,那也是三年五载的事情了,到时候生米也成了熟饭,想改也改不了了。”
“大人果然聪明。”幻灵说道,目光悠远而深长,似是在回忆过去种种,“重云,你走后的第一年,任冰便向苍力提出求娶明月姬。那时候的苍力有碍于任天风的宰相之位,又打着拉拢之意便同意了任冰的请求……”
“只可惜啊,好景不长……”幻灵看向了子纯,表情讳莫如深,“可惜才过了一年,大人你就出现了。只轻轻的一句话便把任天风一生心血及战功换来的宰相之位给夺了去。”
“天意啊……”幻灵讥笑,又看向重云,“就因为大人的出现,明月姬与任冰的婚事才不得不搁置。”
重云握紧了手中的青虹剑,蹙眉一言不发。
“任冰啊任冰……”幻灵冷冷一笑,似是嘲弄,“他根本不了解你,不然不会做出那么傻的事情。以重云你的本事,你的性格,一旦认真的事情便会不遗余力的去完成它。所以,我相信你会回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三年,三年你便回来了!还被封为了白龙将,赐了一把龙纹枪。”
“这时候,任冰恐怕是真的慌了……他一无所有,一介平民;而你,苍力心腹,年少有为,又有死灵军在手,谁都不敢掠其锋芒。”
“为什么!”重云瞪大了眼,走前一步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幻灵苦笑出声:“因为我喜欢你,爱你。我知道你喜欢明月姬,所以我并不强求。但是,她却把我最珍爱的你给抛弃了!转投向了任冰的怀抱!要不是任冰,你何至于在沙漠度过了那艰难的三年!”
“我恨任冰,但我更恨明月姬!要不是她的痴缠,也不会这样……”说道最后,幻灵无力的跪倒于地将脸埋在手掌之中,似是在低声哭泣。
夜明珠从掌中滑落,蜿蜒如蛇的滚向子纯脚边。
那抹幽光,照亮了洁白的衣角。
子纯弯下腰捡起那颗夜明珠,拿在手中细细品玩:“这么好的宝贝,就这么拿去换钱了当真可惜喽。”
“那大人有什么主意吗?”子纯循声看去,只见幻灵已经慢慢站起身,正起步往这边走来,“大人,不妨说说看。”
子纯邪魅一笑,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更添几许清冷之意:“那就要委屈你了。”
“委屈我?”幻灵不解,看着他,“你打算如何?”
“这里有份文书。”说着,子纯从衣袖中掏出一份文书举到幻灵眼前,“你只要批注错误即可。”
幻灵迟疑,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细细阅览一翻。
子纯道:“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要做错即可。”
“你想——”幻灵从文书中抬头,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你想激怒明月姬?”
“那就要请你们配合演这出戏喽。”子纯不置可否的轻微一笑,他看向重云:“你现在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吗?
重云茫然抬头,举目寻找子纯的身影。那抹白色的衣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明月姬的身侧,似乎他们之间还在争论不休。
“那这样吧!”子纯清冷魅惑的嗓音破空传来,“那就让重云决断吧!”
重云浑身一震,不禁看向了场中三人——明月姬,子纯及幻灵。他们此时也正牢牢的回看着自己,急切、期盼、冷然三道不同的目光同时汇集在了他的身上。
重云内心焦虑不安,陷入两难之境。一个昔日的爱人,一个是为自己不惜一切的友人……另一个则是先王临终托孤的重臣……
“重云!”子纯紧盯着重云,冷言道:“你想好了吗?决定了吗?”
决定!
重云瞪大了眼,下意识的紧握成拳,他的声音虽不高,但却是十分的有威严:“宰相大人说的不错。幻灵该当此罚。”
“重云你!”明月姬错愕,怒气冲冲的冲上前去。
“公主!”子纯拦住她,一脸不悦,“公主你也听到了!”
“你!”明月姬指着子纯,“还有你!”愤恨的看向重云。
“明月,算了……”幻灵私下轻轻拉扯明月姬的华服,低头耳语:“算了吧。”
“哼!”用力一甩袍袖,衣袖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利落的弧度。明月姬转身拉起幻灵的手就往外走去,“以后别让我参加这种无聊的议会!”
子纯看着她们走远的背影,晒然一笑,走到王座前大声说道:“我们继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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