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草垛12太奶奶去世

金色的草垛12太奶奶去世

草芯恐怕还不知道爷爷和奶奶昨天吵架了，吵得可厉害了。吵架是因为那个“傻”姑婆，这个姑婆天生有些智力缺陷。爷爷有四兄弟，按照之前约定，大家轮流照顾这个姑婆半年。可是爷爷只要看见“傻”姑婆在别家没吃上饭，就马上张罗她来我家。奶奶对此事一直有想法，这不，为这事昨天又吵上了。

再加上昨天晚上，草芯蹬了被子，奶奶一早上心情不快，拿起刺条就要抽她。

她撒腿就跑，上回就被刺条扎过，可疼了，不跑是傻瓜。于是大清早，草芯和奶奶的声音就飘荡在村子上空。

“你个兔崽子，一天到晚在外头疯，到晚上就瞎蹬，看我不打死你。”奶奶从前屋追到后屋，眼睛里充满杀气，要把草芯吞下去。

草果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和奶奶撞了个满怀。奶奶老骨头哪经得撞，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草芯、草果吓傻了眼，忙扶起老人。

“干什么？冒冒失失的？”奶奶把那股杀气对准了哥哥草果。

“奶奶，听说太奶奶今早栽在地上，爷爷正抱着往我们家来呢。”草果当时在基台打鸟，看见路上一大帮人围着爷爷，挤也挤不进，于是就向家跑来告诉奶奶。

奶奶一听，眉头一皱，袖子一卷，从厨房操起一把菜刀来。草芯和草果两人吓得目瞪口呆，奶奶这是要做什么？

“草芯，快去把小门关上！草果去搬张桌子！”

只见奶奶推上大门木栓，把刀插进木栓和大门夹缝，将大门固定得死死的。草芯和草果也将后门固定住了。

才一会功夫，就听外面一片嘈杂的声音如热浪传过来，门也被推着咿呀咿呀地响。

“大娘，快把门打开！老人去世了！”

“大婆，快开门，大爹在外面快抱不住了！”

“春娥......你开开门......”

......

推门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门口的栓快要支撑不住了。奶奶用身子紧紧挨着大门，口里骂骂咧咧。

“顾完小的又要顾老的，你这是要我的命！”这话是对门口爷爷说的。

“大婆，先把门打开，我们有话好好说。”一听，就知道是三娘娘的话。

“死你的门口，你们怎么不拖回去啊！”奶奶一听三娘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还没说几句话，门还是被众人撞开了。爷爷双膝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他的老母亲。“对不起……春娥，就这一次，让两位老人待在一起吧！”爷爷声音十分低沉，眼圈红红的，手不住地颤抖。因为抱太奶奶，衣服领子扯开了，衣服袖口处有一小摊水渍。

面对无法挽回的局面，奶奶骂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周围人赶紧在堂屋里摆上木板，将太奶奶移到了上面。

那是草芯第一次见到死人。虽然太爷爷的遗像长期就挂在堂屋墙上，可关于太爷爷去世，草芯一点记忆也没有。而这次，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太奶奶安静的躺在木板上，她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似的。周围有人的哭声、说话声，可是她都听不见了。

晚上，草芯就睡在堂屋隔壁。半夜上厕所时，她看见堂屋还亮着灯，爷爷和几个兄弟都围坐在木板周围，安安静静的。爷爷和三爹手指上点着烟，星火和灯光晕出一道道浅色的云雾。草芯迷迷糊糊地看着，心里有点酸酸的东西在流动，意识也是模糊一片的，钻进被窝里迷迷糊糊睡着了。那天晚上，她梦到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可是他们忽然消失了……早上起来，草芯看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太奶奶的衣服变了，变成了清朝戏服，鞋子也是那种有棱角的婆婆鞋。草芯觉得太奶奶这身打扮真好玩，好像要出演一场大戏。

果然这两天的戏持续不断，吃酒、吹喇叭，热热闹闹。到出葬那天就更精彩了，几个壮汉抬着棺材，哥哥和几个小男孩坐在上面，后面跟着一大帮人，大家一路撒纸，放鞭，热热闹闹到了墓地。再放下棺木，填土、上香、叩头，热热闹闹。所有大人小孩都叩头，并对着土里的太奶奶许愿。

草芯一连扣了十几个响头，别的小孩都会顺便把愿望说出来，只有她只在心里藏着。她希望太奶奶能让爸爸妈妈常回家，希望奶奶不要打她，希望每个人都健康。她在心里默默说着，一遍一遍。鞭炮在旁边炸开了，她那幸福的眼泪也在脸上绽开了花。

（《金色的草垛》连载散文小说，感谢大家阅读）

小说简介：这个故事发生在90年代中国的农村，以回忆式散文的方式，讲述江汉平原上一个湾子的兴衰更迭，内容涉及到博物学知识，留守儿童问题，既是一本乡土小说，又是一个人的童年回忆录，在表现人与自然和谐饱满中，思考人性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