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拍来了一段老家的视频,堆满农具的楼上,爷爷和大伯的遗像摆放在破落的桌子上,相框上落了很多灰尘,有些年头的家具随着时间的变化,油渍和灰尘已经产生了反应。。。
这个我生活了20多年的老房子,马上要收拾好,准备拆迁。自从弟弟新房装修后,我结婚后定居上海,许久没回乡下了。
老弟说里面的东西搬走后,我们得把钥匙交给拆迁办。看着房屋拆迁补偿协议上的清单,折算为几百、几十元,心中默默有些伤感,几近哽咽。
从我出生开始,我们姐弟三就生活在这两间屋下,记忆里的老厨房又旧又破,父亲和大伯、爷爷未分家时,在那间漏着雨,经常有鼻涕虫落入水缸,经常见到各种虫子的灶台下。。。我们没有丰富的零食,唯有番薯作为我们平时解馋的点心,中午趁母亲不在意的时候扔几个大番薯,每每想起遗忘在灶坑里的番薯时,取出来已变成焦炭,为自己忘性大而自责。那时我特别嫌弃这个又脏又黑的老厨房。
我上初一的时候,父亲决定把厨房翻新一下,于是我们姐弟仨有了第一个房间和干净的厨房。 然而这个厨房里的灶台用得次数特别少,我们用煤气灶头,煤炭炉子和电比较多,而我也开始了寄宿学校,上大学之后,在家用土灶的次数少之又少。
结婚后第一年春节在乡下吃过一次饭,第二年春节女儿肺炎在医院里度过,匆忙返沪;第三年在老弟的新房子吃饭;第四年因为冠状肺炎没回娘家,今年直接拆迁了,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没法回去再一睹老房子最后的模样……
楼上3间房是爷爷和大伯住的屋子,爷爷住西湘房,大伯住东厢房,中间是客厅,大伯是单身汉,一辈子无儿无女,我记忆中,大伯对我们姐弟三还是不错的,他年轻的时候卖过菜,收过废品,卖过啤酒,我记忆中他一直很有钱,舍得花,但是不讲究,总是让人感觉邋里邋遢的。每年过年都会给我们压岁钱,大伯烧菜好吃,因为他舍得在吃上开销,所以他家的伙食一直比我们家好。弟弟长身体的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大伯也不吝惜他家的“好吃的”。几年前,因为脑溢血,死在了市里的路上,当我听到这个噩耗时,百感交集,殡仪馆水晶棺里躺着他瘦弱的身体,记忆里经常给我们零花钱的大伯走了……
爷爷的离去,让我一直留有遗憾,大学毕业后,我鲜少回家,那时我的父母也在上海务工,过年时常不回去,迫于形势和经济压力,我们不得不在上海打拼,为弟弟攒钱买房,爷爷的骤然离去,也成了父亲心中永远的痛。
回想起外婆的去世,我多出几分遗憾,自小我是外婆带大的,那时外婆得了一种叫阿尔兹海默症,上高中的时候去看外婆,经常不知道我是谁,要重复好多次才能想起来。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老年痴呆,直到从几个舅舅口中听到外婆在家拉屎,乱跑,遭到二舅的虐待,关于赡养问题兄弟相争,我才知道,外婆病重了。我恨病前床头无孝子,也恨自己无能为力。我上小学、初中时,外婆偶尔来我家看看我们,那时年幼,总期待外婆给我们带好吃的,而我却不知道,外婆其实也没钱。。。
春节是我们儿时最期待的节日,我们喜欢听着彻夜的爆竹声,好有安全感;我们喜欢一桌子饭菜的热闹场面,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好幸福;我喜欢我们仨换上新衣服跑到舅奶奶家串门,听舅奶奶夸我们衣服“赞”;我喜欢家里浓浓的年味儿和吃不完的零食和佳肴,我更喜欢腊月开始浓浓的过年气氛,农家腊月开始忙碌,掸尘,手工做糖果(炒糯米各种花生和麦芽糖做出来的零食)炸肉圆子,炸锅巴,上街打年货(买衣服,买蔬菜,买春联等)我们仨在放假后的1-2周内早早完成寒假作业(那时候的我们写作业很积极)
其次是端午节和中秋节,之所以这两个节日让我记忆深刻,是因为这两个节日都要应节的食品。
端午节的门框上,母亲总会插几枝艾草,那时我们通常放假,天气开始热起来,母亲带着我们仨下田,每人分配一畦地,负责把所在的一亩三分地清理干净,除草播种,我们仨比赛徒手拔草,老弟通常是偷奸耍滑,我和妹妹帮他做收尾工作,我们完成任务后,母亲会给我们买绿豆糕吃,我们仨平均分,我每次小心翼翼拨一小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轻轻咀嚼,那香味儿,是最美妙的口味;离开家乡时,每到端午就时,我都会奖励自己一盒绿豆糕,然而总也吃不出记忆里的味道……
这两个节日,母亲总会用自家种的糯米煎炸糍粑,刚出锅的糍粑又脆又香,早上我回学校,母亲总会提醒我带一点儿。中秋节就能吃到我们期待的月饼,母亲每次会买那种很大的五仁冰糖月饼,切开平分,我特别不喜欢里面的冰糖,齁死我了!在这个日子里,母亲会杀一只鸡,喊上大伯和爷爷一起吃,大伯会给我们仨一人一只砀山梨,我们总是好奇,大伯把梨不知道藏哪了,就是找不到,经过我们的摸索,原来放在了他的食品柜里了!从此,我们像老鼠搬粮食一样,帮大伯消掉了那一筐梨。
冬至之后,大队里开始清塘分鱼,母亲除了留下2条鱼作为年墩(年年有余的寓意)剩余的大胖头鱼用来腌制,鱼头和豆腐放在锅里炖,“嘟嘟嘟”揭开锅盖,随着热气,我们每人盛了一晚鱼头豆腐,撒上蒜叶,那真叫一个香!父亲最爱吃鱼头,但是他总是会把鱼脑留给我们。。。
然而,老房子的故事,我所有的童年记忆,终将随着老房子的拆迁而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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