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九楼的阳台,我给自己点燃一根烟,用力吸上一口,猛地咽下。要说的是我并不会吸烟,抽烟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尼古丁顺着喉咙往下,经过食管,然后在胃里循环一遍最后经由口腔吐出的过程,这个过程会让我头晕目眩,不停地咳嗽,脸涨的发紫。
但我渐渐痴迷这种感觉,喉咙的灼烧感让我感到痛苦,而痛苦则意味着我还活着,这很重要。
妈妈,你知道吗?我感到孤独。曾经最好的朋友都开始不理解我了,他说我极度敏感,已经病入膏肓。可明明之前他和我是一样的,一样的叛逆,一样的想与这操蛋的世界对抗到底。依然记得多年前我们一起逃课的那个下午,教导主任在背后追问我们是几班的,我们一路飞奔逃出校园,我们气喘吁吁哈哈大笑,我们咒骂着现代教育......
我把他当做唯一的朋友,可现在连他都开始不理解我了,他说很多事情并不是这么的非黑即白,并不是那么的极端,非生即死。可我并不觉得,对我来说很多事情放弃就意味着死亡。
妈妈,你知道吗?人群中说真话是要被嘲笑的。
我在公司的聚会上试图坦白自己,结果刚说一半就被对面的领导打断了,他说自己年少时也文青过,愤世嫉俗过,但后来觉得自己幼稚可笑,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感到恶心,一个人竟然会否定自己的过去,并洋洋得意的把过往当做谈资。
妈妈,你觉得我也会变成他那样吗?会觉得年轻时的挣扎、纠结都是没有意义的吗?会如网上说的那样,我们终将长成最初自己讨厌的样子吗?会吗?我不知道。
妈妈,我打开手机试图找朋友聊天,但没人回复。他们只会出现在一个又一个聊天群组里,忙不迭的发送着各种各样的动图表情。说实话,我很害怕被莫名其妙的拉进一个群组里,这会让我手足无措,而现在的人们又都热衷于新建各种各样的群,大家在新群里相互打着招呼,发着动图,页面被不停地刷新着。我是个慢热的人,还没等我搞清楚那些动图的真正含义,这个群的热度又迅速没有了,很快的,有人又建了另外一个群,继续着刚开始的热聊,发送各种表情,似乎上一个群没有存在过一样。只是不知道这个新群的存活周期有多长,会比上一个长吗?还是更短?我不知道。
妈妈,我想跟你说,科技的便捷已经让部分人丧失好好说话的能力了。现在的人都是一面埋怨孤独,一面又迫不及待的投入到下一段肤浅的人际关系中,不能自拔。那些看似简单搞笑的动图难道不是暴露了当下人们内心深处的虚无和对生活无能为力之后的一种变相妥协吗?
妈妈,你知道吗?我惧怕爱情。我二十三岁,没谈过恋爱,不相信爱情,我在孤单的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很多不眠的夜晚,我都是独自熬过,一个人看完一部又一部电影,听完一首又一首歌,所有的悲伤都没人见证,你不能要求我像没有过往经历的一样去重新爱一个人啊。
妈妈,我做不到这些,我变得脆弱,不愿尝试。如果一开始就看不到结果的话,我是没有勇气走上前去的,我害怕刚抱有期待不久就又面临着失败,这中间的落差让我不能接受。我也知道很多的爱情是走着走着才看到结果的,哪有一上来就遇见所有的美好未来的,再说我也明白,不是只有美满的结局才叫爱情,那些最终分手了的也是爱情啊。
妈妈,这些我都知道,我是个小说作者,安慰人的事情最为拿手。因此你千万不要试图安慰我,那些突如其来的安慰,莫名其妙的安慰,随口一提的安慰都只会让我无所适从。
妈妈,你知道吗?社交让我恐惧。
我意识到做自己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那些劝你要做自己的人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当你真正的想要做自己时,他们又赶忙站出来指责你,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原来他们口中的做自己是做他们理解程度下的自己。可每个人的理解程度参差不齐,要怎么平衡呢?再说理解这个东西难道不是世间最扯的事情吗?很多人说理解王小波的孤独和热爱,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小波依然只有一个。
妈妈,我每天都在忍受着周遭的一切,忍受着周围人的低级无趣。我强装着镇定,像一个什么事都没有的人。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站出来评价我的好坏,发表着自己的观点。然而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一旦被人评价,就显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堪,评价者是那么的出于善意,多少人是通过批评别人来彰显自己的价值的呢?我不知道,没有算过。
妈妈,这世界让我感到绝望,可我不会死,只会渐渐妥协世俗开来。像所有人说的那样,我无法做到归来仍旧是少年了,这样的要求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高,甚至不可理喻,明明大家都是俗人,可偏偏有些人喜欢在文字的世界里给他人标榜过高。
妈妈,你知道吗?每当我走在地铁里时,周围的人全部低着头看着快手,听着抖音,所有人都沉浸在数十秒的短暂快感之中不能自拔,手指在不停地敲打着,以此来掩饰内心的荒芜。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我厌恶所有的新生流行词汇,不喜欢被称作小哥哥,不喜欢被刻意的套路,不喜欢网络神曲。可这些洗脑的词调总是充斥在我的耳边,我不喜欢那些明明前段时间声称喜欢大叔式男友的女生,现在又都纷纷改口称喜欢小奶狗系列男友的女生。她们喜新厌旧是那么的快,她们对于美丽有着病态式的追求,商场里,大街上,她们大都浓妆艳抹,把眉毛纹的很深,下巴削得很尖,外表让她们格外自信,她们在人群中挥洒着雌性荷尔蒙,等待着男性的青睐。
可是妈妈,我并没有怪罪她们。
相反,我怪罪的是那些总把眼睛停留在女性的某一部位上的男性,他们习惯性用下半身思考,他们大声地说这是男人本该有的样子,谁都别装,他们把女性当做权利的象征,地位的附属品。他们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他们依靠着这个年纪本该具有的社会地位和人脉资源去对年轻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你能想象的到做惯了孙子的人,不会因为熬成爷后就能体会到当初作为孙子的痛苦,他们只会更加发挥爷的权利,培养新的一批孙子出来。
我厌恶他们,也厌恶自己。因为我没办法不点头附和,我害怕在这样的场合里表现的不好,因为我确实不够好,喜欢文字,却并不能靠写作出书,一旦辞职就没了经济来源。可我同样害怕表现的很好,游刃有余,这会让我觉得自己骨子里和他们一样,让我无法原谅自己。
渐渐地,我学会了隐藏情绪,学会了选择性的刻意讨好,学会了针对性的随波逐流,我意识到理想生活的前提是必须做你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妈妈,我看到那个抱着吉他卖唱的姑娘因为两百元的小费被人要求唱精忠报国,我看到她的眼角泛起泪光,因为她前面唱的是陈粒的那首易燃易爆炸,她应该是喜欢陈粒的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站在一旁无动于衷,一面觉得这个世界操蛋,一面又迫不及待的成为这操蛋世界里操蛋的人。生活面前我们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是该怪现实的残酷还是怨自己的渺小?
妈妈,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妈妈,你知道嘛,我不开心很久了,真的很久了,我害怕终有一天,我要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可这世界怎么在乎我呢,它只会微微一笑,然后看着我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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