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攀爬,越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好不容易挤在了那个三角枝杈上。抬眼看着树的顶尖上,那一串串红艳艳的酸枣,口水都要流出来,高兴的不得了。
赶快伸直带铁钩的竹竿,用前端的铁钩子将那一枝酸枣夹住,又滚动着缠绕了几圈,然后使劲地往下拽。
就在往怀里拽的那一瞬间。我的脚再也站不住了,连人带那一枝酸枣枝叶,从高高的酸枣树上跌落下来。
“哎哟”,我重重的坐了个屁股墩儿。小伙伴们已经把我围起来了。“莲姐,有事没有事,赶快站起来走走。”
我坐在地上,待了好大一会儿。也许受到了惊吓。我发现右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印。秀儿赶紧地搀我起来。又对旁边的霞喊到:赶快去叫奶奶过来,说莲姐从树上摔下来了。”
这还了得,摊上大事儿了。不仅仅是霞,桂梅还有柱子,飞快的地往家跑。
我在秀儿的搀扶下,终于站起来了。来回走了几步,除了屁股有点疼,其他的竟然没啥大碍。我嘿嘿的笑了,转身要去拿摔在地下的竹竿和酸枣枝。
“呀!莲姐,你的裙子都坏了。”秀儿用手扯着我的黑裙子给我看。
当我看到黑裙子,被酸枣树枝撕扯成宽窄不一的长条时,我哇哇的大哭起来。“哎呀,这咋办,明天妈妈就要来看我了。”
这时,奶奶还有小伙伴们都赶过来了。我一看到奶奶,鼻子一酸,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鼻子一把泪一把只往她身上蹭:“奶奶,奶奶,咋办呀?裙子坏了,我妈会打我的,这是她给我新做的裙子……
往事不堪回首,转眼间已过去了四十多年。可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那条被撕扯的黑裙子,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在那个物质匮乏,思想封闭的特殊年代,能穿上一条黑裙子,蓝裙子,那是多么的时尚和荣耀。
就在昨天陪母亲闲聊时,无意中聊到了那条黑裙子。怎么就聊到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
母亲一开始,东拉西扯的聊到了我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母亲说我特别的费,就不像个小女孩儿的样儿。整天上房上树、拔低上高,没有你到不了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啊,母亲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刚去世的凤美姑姑,我小时候最贴心最要好的伙伴。
说到那条黑裙子,母亲笑着说:“我啥都知道,你奶奶提前给我说了。一晚上你哭的就哄不住,直到你奶奶一针一针地把裙子全部缝上。”
“哎哟,老妈呀,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你根本没有发现。”
紧接着我又对母亲说,为了这条黑裙子,我费了多大的力气,让我奶奶专心地给我缝制。
母亲摇摇头说:“后来的事,我不知道,反正你从酸枣树上摔下来了,挂坏了那条黑裙子”。
好,我接着前面说。
奶奶搂着我,用她衣服袖子给我擦眼泪。“候哭,候哭啊,奶奶给你缝,奶奶给你缝。”
紧接着我又哇哇的哭起来,“奶奶,一定要缝好啊,不能让我妈妈看出来”。
就这样,为了让奶奶专心的去缝我那条黑裙子。所有的家务活我承担起来。
我去喂猪。细瘦的麻杆儿胳膊,来回端两大盆子。 直接倒进的猪食石盆中。
我去喂鸡。剁点黄芽菜帮子,和剩饭、米糠搅拌在一起。
我去喂兔子。从麦秸草加泥糊的圆包地窖里掏出红萝卜。
我去大队分蟠桃。手挎着扁条篮子一路小跑,跑得满头大汗,一进门,看见奶奶还坐在炕边缝那条黑裙子,我满足地笑了……
夜幕降临了,奶奶点亮了那盏煤油灯。她坐在油灯跟前,继续缝着那条黑裙子。油捻子忽高忽低,奶奶只能用针上下的挑拨着,一直到那条裙子缝制好,我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天,妈妈回来看我了,买了最爱吃的板油、猪肉,我爱吃的的奶糖,大西瓜等。
在那个年代,都是凭票购买,非常的有限制。板油可以炼成油渣,吃起来特别的香。炖猪肉放海带,那是我的最爱。至今都保留这样的饮食习惯。
那些高级奶糖、水果糖,都是父亲到外地出差,特意买回来的。我不仅喜欢吃糖块,而且喜欢那五颜六色,金灿灿亮闪闪的糖纸。
一个月才能见到妈妈一次,我心情既高兴又担心。恐怕妈妈发现了那条扯坏的黑裙子。我一直侧着身子面对着妈妈。被奶奶密密缝补好的一边,总是用手遮挡着,眼神总是躲避着妈妈温柔得目光。
哎呀,妈妈果真没有发现。那条黑裙子加上黑线,再加上奶奶的巧巧手,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妈妈就要回城市了,以往我都会缠着妈妈撒娇一会儿或者哭一阵子。而唯一的这一次,却盼望着着妈妈,你赶快离开这儿回家吧!……
当我把这个黑裙子的事,前前后后讲给老母亲听时。母亲坦然地笑了,而我止不住的泪水,一次次冲出眼眶。
再次想起那条黑裙子时,想起了我的奶奶,想起了奶奶为我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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