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南瓜几乎没怕过什么东西。打雷闪电,黑黑的屋子,侏罗纪公园,胆子大到我都有点担心他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但是最近,他开始怕一样东西了,鬼。
有一天晚上,临睡之前,他跟我说:“妈妈,我好怕鬼。”
“鬼啊,没啥好怕的,那些都是人想出来的不存在的东西。”我没太当回事儿,随便说。
“妈妈,你怎么知道是不存在的东西呢?万一是真的呢?”南瓜说。
“因为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鬼啊!好啦,快点睡觉了。”我摸了摸南瓜的头,说。
第二天晚上,临睡前。
南瓜:“妈妈,我怕鬼。”
当时我内心的os是,我的妈,怎么又来了。因为很想让他快点睡觉,所以迅速启动“解决问题模式”——快速回想了我自己小时候怕鬼的时候大人是怎么做的。
“别害怕,鬼来了的话我就打跑他!”我装出凶狠的样子说。
“不行,你太矮了。”南瓜皱着小眉头摇摇头说。
“竟然嫌我矮(汗)……那爸爸呢?”
“爸爸也不是很高啊!”南瓜哥很困扰的样子,“姥姥太胖,姥爷太老。你们都不行。”
“哎呀,别想那么多了,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嘛!来来,妈妈抱抱睡觉。”我把南瓜搂在怀里,感觉他的小身体紧紧绷着。我慢慢拍着他的背,后来睡着了。
连着两天说怕鬼,开始引起我的重视了。回想我的小时候,好像真的有相当长的时间一想起鬼就毛骨悚然。记得姐姐给我讲过一个女生宿舍大辫子鬼的故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一想起来全身汗毛竖起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后来是怎么不怕来着?真的想不起来了。
关于“鬼”这件事,我先后采访了老廖、姥姥和姥爷。
老廖:“小孩子嘛,都会怕鬼的,你别当回事儿,他自然就好了。我六七岁的时候和我爸妈分床睡,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半夜醒来怕的要死,然后就跑到我爸妈房间,但又不敢吵醒他们,于是就在他们床旁边站了好久。”(要是你爸妈醒来被吓到的应该是他们吧……)
姥姥:“你跟南瓜说,要是鬼来了,我就拿针把它扎死!”(“扎”字说得特别用力,配上瞪大的眼睛和缩紧的五官,如果鬼真的来了应该会被吓跑吧)
姥爷:“你还别说,我小时候真遇见过鬼!有一次我晚上玩完回家,天特别黑,我走着走着,突然!前面啥也看不见了!天也看不着了!这家伙把我给吓的,我就扑通一下趴在地上,使劲往前爬……(此处省略一千字)…..后来爬着爬着,我就一下子啥都看见了,于是撒腿就跑啊!”(#有点瘆人的搞笑版灵异事件#)
第三天晚上。
南瓜:“妈妈,我怕鬼。”
“哦哦,宝宝怕鬼呀。”经过前面两晚无效的“否定”和“打压”模式,我决定走共情路线。“能说说你怎么个怕法吗?”
“妈妈,这个鬼叫做马丽肖,是个老奶奶。”
这句话一出来,我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那只鬼不再是黑乎乎的一团,而是一个有名有姓有身份的形象,感觉一只满脸皱纹满眼血丝的鬼奶奶正在天花板上盯着我看。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那你能说说她长什么样子吗?”
“她的头是正方形的,眼睛小小的,头顶上有几根头发,嘴巴里有好多牙齿,手指像爪子一样尖尖的,穿着粉红色的睡衣,上面有白色的圆点点,还带着一条项链。”
“这个马丽肖有点萌啊…..”
“妈妈,她很可怕的!她会把我的舌头拽出来,然后把我吞到她的肚子里!”南瓜大声说。
“我的天,那还真是可怕啊….. 那你能说说你在感到害怕的时候,身体是什么感觉吗?”
“我觉得我胸口的右边,不是心脏的地方,是右边,有东西堵着,好像有好多乒乓球堵在那里的感觉。”
“乒乓球啊?是什么样的乒乓球?”
“就是黄色的乒乓球,每个乒乓球里面都孵化了很多小小的马丽肖,她们一个一个爬出来,要把我吃掉。”(密集恐惧的我在写到这段的时候头皮都麻掉了)
“除了胸口被堵住的感觉,还有什么感觉吗?”我接着问。
“还有感觉嗓子也被堵住了,那里也有小小的乒乓球,喘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难受啊。”我用手抚摸着南瓜的胸口。
“还有呢,妈妈,我觉得我的头里也都是马丽肖,她们要占领我的头脑。”南瓜接着说。
这时,我终于有点明白南瓜哥的感受了。整个身体都被不停孵化出来的鬼奶奶侵占,停都停不了,这是件多可怕的事情啊!
“妈妈知道你头脑里的马丽肖让你很害怕,我们现在能不能先由她去,你跟着妈妈做几次深呼吸,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好吧。”
于是我开始做深长而缓慢的呼吸,南瓜也跟着我一呼一吸,小小的人儿努力的样子,真是可爱呢。
做了差不多五次深呼吸之后,我问南瓜:“现在好一些了吗?”
南瓜说:“好一点了,但是妈妈,我还是很害怕。”
“妈妈知道的,你现在体会到的这种情绪叫做‘恐惧’,不只是小孩子,大人也会有的。妈妈几乎每天都会体会到这种情绪。”
“妈妈,你会害怕什么呢?”
“妈妈小的时候也怕鬼的,怕的晚上不敢上厕所。后来长大了,会害怕很多无形的东西,比如当着很多人的面讲话啊,考试考不好啊,失败啊,死亡啊,这些东西。”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怎么才能不怕呢?”
“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怕的大多数东西,都是头脑想出来的,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你害怕的马丽肖,也只是你想出来的一个形象,你也知道她在真实生活中并不存在。”
“是这样的。”
“怎样才能不怕呢?妈妈觉得啊,我们先要承认自己怕。”我说,“去面对那种害怕的感觉,就像我们今天一样,把害怕的东西拿出来让太阳晒一晒,而不是一直把它关在箱子里。”
“如果一直关起来呢?”南瓜问。
“如果一直关起来的话,这些害怕的东西就会留在你的身体里,在别的地方悄悄地出来。”
“但是妈妈呀,我现在还是害怕怎么办?害怕的快要死了。”
“咱们就做这样一个小练习好不好?你在心里给马丽肖奶奶准备一个舒服的房间,让她在里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咱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让她先自己待一会儿,好不好?”
“好吧,那我试一下吧。”南瓜有点勉为其难地说。
我把南瓜搂在怀里,说:“宝宝你知道吗,爸爸妈妈会给你很多很多爱,这些爱会让你有力量去面对让你害怕的东西的。”
南瓜使劲点点头,在我怀里慢慢睡着了。
这次对话发生在大约两个月前,从那以后,南瓜就再也没有提过马丽肖了。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已经成为好朋友了?不管怎样,这份对于“恐惧”的初体验,应该会是小人儿生命中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吧。就把它叫做“勇气”,怎么样?
南瓜哥后来画了一个系列漫画,描述了他的心路历程,送给曾经怕过或是正在怕“鬼”的小孩子和大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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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热爱coaching、喜欢写作的小楠,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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