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安排在了明天中午,我们就这样在学校里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明天的毕业典礼结束以后,大家就真的要各奔东西了,也许以后很难相见了。我清楚的知道,明天一别,此后的日子也许是另一种样子了,一种我想象不到的样子,一种我很难全身心去融入的样子,又或者我无法说服自己去迎接新生活,为自己加油打气!
在学校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必然少不了狂欢。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去聚会、吃饭、喝酒和吹牛。我也被杨宇他们拉去喝酒了,本想着要拒绝这场聚会,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但赶上这种情况,必然是不允许的,于是我在内心极度排斥的情况下同他们去了。
一片欢声笑语的饭桌上,唯独我沉默着,静静地听着他们尽情的吹牛。当一起举杯喝酒时,我也只管将酒可劲地向自己的肚子里灌。后来大家吐的吐,晕的晕,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寝室,呼呼地睡起了大觉。
到了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收拾好东西后,一个人来到了学校的餐厅吃了顿早餐,便在学校里四处溜达了起来。我走了许久后,停在了一处荣誉墙前,我的眼睛在荣誉墙上扫视了一遍,最后在一个熟悉的人像前停了下来。我看着照片里的人,是既熟悉又陌生,他纯真无邪的笑容,让我很难想象到自己之前曾有过那般笑容。我盯着他看了许久,始终无法相信自己曾经还是一位见义勇为的大好青年。我想这个称号,我担当不起。如果真的是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我今天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我摸着荣誉墙上的照片,闭上眼睛,那一刻,我狠狠地将照片从荣誉墙上撕了下来,我觉得我的名字不配出现在荣誉墙上。我撕掉了自己的照片后,听到了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发现是江珊珊和她的男朋友。
“陈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怎么把荣誉墙上的照片撕掉了,要是被发现的话,会受处分的!”江珊珊看着我手里的照片说。
“对啊,赶快贴回去,小心被别人发现!”江珊珊的男朋友说。
我看向了别处,没有说话。
“最近田雨恢复的怎么样呢?”江珊珊问。
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我无法将田雨的死讯告诉江珊珊,就像我一直哄骗自己田雨没有离开一样。
“她,她很好!”
“那就好,记得回去告诉田雨,我很想她,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去我们那里玩哦!”
“好...”
接着我们闲聊了几句后,江珊珊和她的男朋友又向学校的其他地方走去了,他们说要把学校没有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底突然升起了一阵阵忧伤。我将视线从他们的身上移去又看向了别处,这一刻,我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狂飞的夜晚,接着又将我带入了田雨写给我的那封信里。此刻我的心在微微颤抖着。这一切都要归咎到前方不远处的教学楼上,此刻正有一个人站在窗户前抽着烟,喝着茶,而那个楼层恰好是三楼。
毕业典礼开始之前,辅导员通知我要在毕业典礼上演讲,演讲的内容他都已经帮我整理在了A4纸上,只需要我按照稿子上的内容念即可。我大致看了一下稿子里的内容,写的全是感恩学校,感恩老师之类的屁话。真不敢想象自己在校领导和老师以及全体学生面前将稿子里的内容一字一字的读出来会是什么心情,尤其是在院长和副院长以及韩枫的注视下读出来,我脑子里想想都觉得恶心。
“能换个人吗?”我说。
“不能,这是校领导决定的!”
“我怕做不好这件事情...”
“你可以的。”
“我真的不行...”
“记住,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说自己不行,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你在全校师生面前露脸,你应该高兴才对,记住校领导的好。”
“为什么要我上去演讲,我不是一个好学生,之前总旷课。”
“这些问题你不应该问的,你应该想想自己旷了那么多的课,是如何拿到奖学金和贫困补助的,又是如何顺利毕业的,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辅导员说得我哑口无言,我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怨气。
“毕业典礼一会就要开始了,赶紧去会场入座,好好熟悉一下手里的稿件。”
我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好极不情愿地向会场走去。毕业典礼开始以后,先是院长发表了致辞,接着又是一些重要职务的校领导挨个讲话。他们讲话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大谈师生感情和学校的发展历程以及毕业典礼的安排。他们讲了一遍又一遍,狠不得让所有的学生都记住学校是多么为他们着想。
校领导的讲话结束以后,紧接着就是我们学院的每个专业的学生代表发言。我坐在密密麻麻的会场中,脑子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校领导的讲话,我甚至有那么一丝念头,想要对整个会场的领导大骂一句“去他妈的!”然后愤然离场。
学生代表开始发表演讲了,我依旧没有听进去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只知道其中一个姑娘在发表演讲时一度哽咽了。四年的校园生活不是假的,总归是有感情的,但那些整天假仁假义的流氓不配拥有这种感情,他们的存在只会污染学校的美好。
学生代表的发言在我耳边不停地回荡着,我脑海里想的都是令人心生难忘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曾一度困扰着我,甚至成了我的噩梦。请原谅我无法对这所学校产生任何感情,我不能像他们那样可以自豪的表达对这所学校的爱,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一想到我即将面对全体师生朗读那些让我感到身体不适的文字,就不禁打了个寒颤。倘若我真的这么做了,我想在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从一出生就注定要遭遇诸多难事,直到现在,我已经经历了许多糟糕的事情了,也许再糟糕下去,还是这个样子了。以后的生活里,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如果当初我没有将那件事情选择保密,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般场景了。我想既然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了,还怕再失去一些吗,我没什么怕的了。
如果我真的爱这所学校,那么我就不应该再用谎言作为离别之言了。这所学校应该好起来,他好起来的样子不应该是这种的,而是那种让无数人在多年以后提起这所学校后都为之赞美的。我已经背负的太多了,我想借今天这个场合,将我所背负的东西都放下来,这才是我应该对这所学校表达的感情。
去他的吧,我现在只在乎眼前,以后就随他去吧!
我正在沉思时,坐在我旁边的马阳突然用手捅了一下我。
“想什么呢,到你发言了,赶紧去,别给咱们班级丢脸!”
这时我才意识到该我上场了。我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踏上了演讲台。我踏上演讲台以后,看着眼前的会场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然后将辅导员给我的稿件放在了桌子上,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十几秒后,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叫陈桐,是会计二班的学生。”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并没有看放在桌子上的稿件,而是从自己的衣兜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了田雨写给我的信,这封信自从田雨的妈妈交给我以后,我就一直带在身上。我将信纸慢慢地打开,放在了稿件上面。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缓缓地说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想在这样的日子里给大家读一封信,请大家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发言。”
我说完后懒得看辅导员的脸色。他此时此刻一定是黑着脸,心想这小子到底要干嘛!我省略了信中的一部分内容,只将田雨在学校中的一段经历读了出来。
陈桐,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想以这样的方式作为一个告别,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每当我坐在自家的窗户前,望向窗外的天边时,我多想像一只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在辽阔的天空。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我真的好害怕,尤其是到了晚上,我的呼吸会变得困难,仿佛有一大块石头重重地压在我的胸口之上,让我慢慢窒息。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了断此生,将希望寄托在来生,做一只自由的鸟儿,可我一想到家人,一想到你,又万分不舍...
我常常纠结到快要发疯,医生说我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我能感觉的到,也常常有自杀的念头,我真的很痛苦,每天活得很煎熬。你知道吗?我今天的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我们有一个好院长,他可真是一个好院长啊,我永远忘不了他猥琐的奸笑,下流的样子。我被他骗了,骗得失去了一切,他不配做我们的院长,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流氓、小人。他假借工作的事情将我骗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趁机对我动手动脚,想要猥亵我。
这时一句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会场,我不用看也知道是院长。他怒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吼道:“够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接着整个会场乱作一团,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这时副院长又在一旁大喊:“来人,给我把他赶下去,简直荒唐!”
我站在演讲台上,看着会场一片骚乱,心中有点担心有人冲上来将我赶下去,好在我等了半天也没人上来。院长和副院长的脸色铁青,而坐在他们旁边的其他校领导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沉默着。我顾不得现场骚乱的情况,继续将信中的内容大声地读了下去。当我一开口时,全场又变得安安静静了,只有院长和副院长气得浑身发抖,还有偷偷地逃离了会场的韩枫。
我全力反抗着,换来的却是院长的拳打脚踢,我挣脱到筋疲力尽时,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形象,撕扯着我的衣服,最终我被他毁掉了一切。他为防我报警,用逼迫的手段给我拍了裸照,甚至还威胁我胆敢报警,就将我的裸照发出去。这就是我们敬爱的院长做出来的事情,他下流、他无耻、他卑鄙,我恨他。我的抑郁症就是被他害的,他毁了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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