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打败我们的只是我们口中那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些或许不值一提的或许并无必要的,成了人与人之间不可言说、难以跨越的鸿沟。
又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我未曾细数过自两年前的这个时候起到底有多少个这样被迫无所事事的时刻,被一个“默默无闻”的疾病的“不值一提”的症状“剥夺”了工作与学习的自由,只能闭上眼睛去听去感受这热闹繁华的惆怅角落。
两年前,机缘巧合之下,也许是上天眷顾,查出了青光眼,早期。
圈里的人都知道,确诊之后,以后过的每一天都是我们这辈子眼睛最好的时候,我们要用一辈子的药,要一辈子小心翼翼,我们知道,即使医生再多地安慰,他们也一样没有把握保住我们一辈子的光明。同一病房里那个老奶奶说得真对,青光眼就是眼睛的癌症。
捉摸不定的未来,或有或无的光明,即使还在远方,也使我们有了些许常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惆怅,也许真的能一辈子卑微地挽留住光明,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五年后,有也许就在今年、明年。我们和普通人一样,但我们确实不一样。我时常望向远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与光明和黑暗竟都如此紧密地联结着,从来都没有想象过原来光明还有寿命。
开始用药后,眼睛开始对一些刺激反应地更加明显剧烈,对阳光、对屏幕、对疲惫、对眼泪……可这一切确实都似乎“不值一提”,在圈外的人看来也都“无关紧要”,它们是“小毛小病”般的存在,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大事。
他们说的没错,一开始我也觉得确实如此。太阳太刺眼了就戴上帽子墨镜、电子屏幕本就该看会儿歇会儿、熬夜更不是什么值得追求的好习惯、电影院不能常去就稍微克制一下、情绪平稳乐观向上是大家都该培养和追求的、喝酒伤身……
仿佛这病就是为了帮人养成健康良好的生活习惯而存在的。
可圈外的人不懂,像贫穷的人们小心翼翼地大方一样,我们精打细算地支出光明,他们也不懂,这些所谓的“健康规律的生活习惯”是用我们隐藏在生活中、刻在骨子里的自由作为交换的。
生活不会允许我们一直过着规律健康的日子。
我见过中年大叔煎熬地奋斗在IT领域,见过“疑青”(疑似青光眼)的中考生仍在病床上刻苦学习,见过新婚夫妇为了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而日夜发愁,我听过那位在读研究生的故事,因为青光眼手术并发白内障被迫结束了学业,也听过某位有为青年早早成为了青光眼的牺牲品……
每当这个被迫无所事事的时刻来临,我无法再像平常那样,哪只眼不舒服了就用手捂住哪只眼继续学习工作着,生活总有办法让我们无法抗拒。
刚开始的时候我会愠怒、抱怨、委屈,我会一个人拉上床帘躲在漆黑的角落哭泣,我会漫步在学校的操场上企图平复心情却最终泪如雨下,可后来便习惯了,没有什么是习惯不了的,生活就是去不断地习惯,磨平一切棱角。
我羡慕朋友们可以挑灯夜战,羡慕他们可以相对无所顾忌地挥霍自己的光明,可羡慕归羡慕,生命永远剥夺了你选择的权利,在那些不起眼的生活细节中,在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中。
我常常选择不去告诉我的那些朋友有关眼睛的事,避开所有可能被他们问及此事的举动,不止因为这些常常被归类为“不值一提”,还因为害怕他们对我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哦没事的,我有时候也这样”,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们从来也都不想知道。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会有意识地闭上眼睛循着盲道走,会收藏一条医生发的关于盲文的朋友圈,会想象着如果未来真的有一天看不见了,也许我会致力于将书籍翻译成盲文,致力于教会盲人“读”书,还想像着未来是不是真的会有一个人愿意与我感同身受,成为我的拐杖、我的双眼,让我不再脆弱地坚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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