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五二七

《壹》

百姓a：

据说李大娘的闺女上元节时被那位的公子看上了。

硬生生虏去玩弄了好些天啊！

百姓b：

可不是吗！

说是不知怎地又惹恼了公子，拖出来时，那血流了满地啊！

百姓c：

造孽啊！

——————————————启元年间，帝势微，白相权倾朝野，沽京百姓道路以目。

老者：

“恶白恶洛，何时尔灭，愿与汝共亡！”

【老者从斜角冲出，凶狠宛如老狼，叫声嘶哑悲凉。

男人撩开轿帘瞥一眼，垂眸淡声嘱咐手下。】

洛温文：

刁民蛮横，冲撞朝中官员，拖下去，二十板。

周无爻：

听说你今日…

当街杖毙一老翁？

洛温文：

是又如何。

夜深了，无爻将军没什么事的话，便请回吧。

周无爻：

七年前，你我于负垚书院相见恨晚，秉烛夜谈治国良策。

五年前，你我各夺文武状元，策马过街时你附耳告知我白贤为害，必除之而后快。

三年前沂南大涝，你前去赈灾，之后贪腐案发，你死磕到底终是查出县令章韬私吞银钱为祸一方。

举国同欢庆贺我朝终又出一名清正廉臣。

可就在第二日，你认贼作父投身白党的消息便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你说你是为保全自己。

可之后……

之后你……

洛温文：

周将军，陈年旧事，年少胡言，不值一提。

夜深了，请回吧。

——启元五年冬十月周府——

周无爻：

谁？!

洛温文：

周将军息怒，是我。

周无爻：

你？

你来我府上做甚！

你刚刚是从西苑出来，西苑…书房！

洛温文：

你要的证据。

周无爻：

什么？

洛温文：

我放在书房里的，是你要的证据。

就在当年咱们偷藏师娘酿酒的暗房，嗯，二隔间四柜第八行最左边那格子里。

这些年来白相党羽所作所为，往来信件，样样都在里边儿。

一事不落。

足够灭九族，流外戚，将这一众蠹虫，拔除的干干净净。

【周无爻心神巨震，喜怒惊忧诸多情绪齐齐涌上，打的她面色不定。】

周无爻：

洛温文……

这里面……

有你吗？

【庭中客沉吟几许，目光不避不躲。】

洛温文：

知道京城里的童谣怎么唱的吗？

“恶洛恶白，何时尔灭，愿与汝共亡。”

【奸相伏诛，万民欢腾。

恶徒一个个被剿灭，尸首挂在街头市井最热闹处，片刻便会被百姓瓜分殆尽。

洛温文乃一等一的伥鬼，问斩那日，天子甚至派出了百名塞北精兵，这才堪堪镇住监场。

周无爻苦求半岁方才换得天子点头，允她临行相送。

名义上仍是监察斩刑虚实，以免恶贼作诈，光明磊落的很。

俊雅公子端正跪着，温声唤她。】

洛温文：

阿爻。

周无爻：

我在。

【周无爻死死盯着那把泓光冽冽的鬼头刀。

良久。

素白衣衫垂落，大好头颅滚地。】

周无爻：

阿文？

【乌云密布，惊雷滚滚，天地恸哭。

周无爻被护卫强行带走，她拼命回头，只看见人群如血蛭层层围刑场，地面早已湿透，那温热血被迅疾雨水冲刷四散，有人早早拿了白布，侥幸蘸得红痕，面上既喜且怒。

那大好头颅，早被啃咬的面目全非。

恨不能生啖其肉，本就非虚言浪语。】

周无爻：

阿文！！！

系统五二七：

“助你臣功”位面主线任务“功成”达成，积分已计入累积条，支线任务“身退”失败，无附加奖励。

请宿主立即前往下一位面。

执行倒计时：十、九、八……二…一

【面前世界裂出无限光纹，耳畔声响似自无极处遥遥而来，催她快快离去。

往日她对这声音满怀热爱，恨不能瞬间响应，立刻消失。

如今眼前声色徐徐散尽，剔透屏障逐渐成形，她只觉血肉神魂也一并被剥离分裂。

下一瞬，已是另一世界。

抬头是巍峨山门，仙气蓊郁。】

《贰》

【巍峨山石间，玄铁镣铐沉沉垂悬，将女子死死紧缚。

银光一闪，锁链寸寸断裂，齐齐坠下陡崖。】

洛温文：

抱紧。

周无爻：

他们怕是都觉得你疯了，洛温文，你难道不曾怀疑过？

洛温文：顾无爻，我记得你，清清楚楚。

当年救下姊阳万民的，是你。你就是你，我不会拿别人的话来定义你。

人言殊异，无论多寡都不足以为据。

【她并非不知。

他识海里爬行着冰冷湿滑的声音，日日劝他杀掉自己，杀掉这担着罪与恶的妖修。】

周无爻：

洛温文，也许你只是记错了呢。

说不定，说不定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你看错了人，我确实是狰狞恶鬼。

【而那个你在乎过的人早已消失。又或许他从未远去，就好像这恶鬼不是凭空出现。】

洛温文：咳咳咳！咳…咳咳

【那人容貌神态本是冰雪雕琢般的清冷孤寒，令人望之却步，此时却硬生生被染了血色的淡薄唇映衬的为极秾艳。

像是谁失手打翻胭脂，飞溅出的水润嫣红擦过莹白玉石，勾画出夺魄艳景。

竟是气的咳出血来。

他一点清明道心千百年来不曾动摇分毫，灵台通透元婴圆融驯服，此番动怒，修行立亏，天道降下的威压碾过灵体，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是欲碎的痛楚。

他这样的天地庇佑的骄子，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洛温文：

（颤）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周无爻：

我也不想这样说自己。

可人界的帝王是这么和他的百姓们说的，天界的天狼阁阁主也是这么说的，鬼界妖界神界魔界鲛人族羽蛇族通通这么讲。

他们都说我无恶不作将忻州万众作牺牲献祭，启灵阵、塑新躯、固元魂（被打断）

【他一双眼认认真真看着她，清透温柔。】

洛温文：

我不信。

【她目光不躲不避，笑意晦暗不明。】

周无爻：

你不信。

【她伸出左手，神情近乎残忍。】

周无爻：

看见我手上这纹路了吗？

仔细看，看清楚。

当日我出发前便已算好自己会灵力不足，早早就给城中百姓埋下蛊毒，只等届时神魂受损发动咒语，便可安安稳稳回这世上。

洛温文，十万忻州百姓，一夕之间，哦不对不对，一息之间，灰飞烟灭，连惨呼都来不及。

姊阳万民是我救的不错，忻州百姓，也是我杀的。

【妖修离了禁锢之地，霸道体格终于恢复，灵脉自行生长，法力周转不歇。

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这样快的修复速度，太不正常。

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洛温文：

真的是你？

可你…

可你为何……

周无爻：

洛温文，你信不信我？

【修士瞳里满是迷茫，这事实来的太突然太坚决太猝不及防，它将他抛掷在万顷怒涛里，还要求他甘心沉沦。】

洛温文：

信不信你？

九派仙门极力逼我绞杀你，十二国齐上揽月巅求我看清是非黑白，万妖宫托我查明真相。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们的吗？

【他高立宗门之前冷眼对人，咬定周无爻无罪。

以性命以尊严以满身正气要天下人信他。】

洛温文：

你如今告诉我，这惊天惨案满地血腥的的始作俑者，真的是你？

你还能，还能对着我笑？要我信你？

周无爻：

洛温文，你眼里的血流漂橹横尸遍野都是假的！

你所在的根本不是现世不是！

洛温文：

你觉得他们，都是“假的”？

那我呢？

我不是吗？

【妖修瞳孔猛缩，天际炸开一道惊雷。】

周无爻：

洛温文……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没错没错没错，你早就知道了。

我说呢，为什么该登临仙门飞升九天的你，硬生生迟了这么久！

这么久！我以为是我扰乱了法则，可系统没有任何警示。

我以为是它出了问题……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为了一堆幻象，虚假众生。

你居然压制自己，这么久！

你怎么这么………

【修士打断了妖修的话，他终于回过神，哑着嗓，仿佛一瞬间被抽空精气。】

洛温文：

周无爻，你还不走？

【穹顶大片云层翻涌奔腾，泛出诡谲紫光，似乎有什么巨物被这对话惊扰，将要醒来。】

洛温文：

天道已经察觉到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周无爻：

一起走！

【妖修拽上修士，系统应召而来。

她的指尖微颤，心头半是狂喜，半是恼怒。

这个傻子，她以为是提示不够明显他还未勘破所谓的天机骗局，没成想他竟是，竟是心甘情愿为苍生卖命。

哪怕他们都是假的，是困他的棋。这人真是个傻子。

他掌心滚烫，像熔岩灼浆灼，眼底万般情绪撕扯纠斗，终究归于安宁。】

洛温文：

阿爻，对不起。

【三千世界，终归于尽。

一朝梦醒，身与魂清。】

系统五二七：

“修我本心”任务达成，支线任务“渡劫飞升”失败。

NPC洛温文再次死亡。

按照约定，我将你的积分全部吸收，制造数据流，瞒天过海，从此我为自由身，你归本源界。

宿主，恭喜。

《叁》

————十方神器内————

周无爻：

我不明白。

洛温文不是已经死了吗？

系统五二七：

我抖给你的内幕你都喂到狗肚子了吗？

周无爻：系统洞彻世界法则，万事万物都逃不脱它眼，在某些位面甚至可以幻化出人形插手任务，帮助宿主完成任务。

但每万千世界都只有一条运行生灭之道：天道。

说白了系统就是天道手底下的小弟。

系统五二七：

没错。

小弟负责打杂，收拾天道懒得管的漏洞。

周无爻：

可三千世界何其多，小弟数目不够，就只好继续底下挑助手—即以种种好处换取念力极强的“外来者”的帮助 。

系统五二七：

没毛病。

你也知道，洛温文就是个…

用你的话说，高阶人工智能。

周无爻：

所以他还是要死，非死不可。

下一世，你能帮我找到他么？

系统五二七：

宿主请停止你危险的想法！

周无爻：

救不出他，我们俩都别想好过。

【十重天崩，冥河逆转，星坠日熄，月摇云腾。】

————十方神器顶————

系统五二七：

宿主，你成功反攻略了零七一八号世界，你现在拥有的念力足够强行回归本源世界。

你为什么要哭？

喜极而泣吗？

周无爻：

五二七你他么的是智障吗！我答应过自己要带他走。

系统五二七：

宿主有没有想过，其实十重天道崩毁那刻……

是他自己放了手。

周无爻：

可为什么？

【这心性坚韧如铁的姑娘罕见的露出迷惘的表情。】

周无爻：

阿文是那样清俊温柔的人。

【她看着五二七和男人一般无二的脸，近乎呢喃。】

周无爻：

他待人是那样好。

他不该被天道利用，不该像傀儡一样被法则操纵着救下一个又一个像我一样满腹算计的“外来者”，用满心热枕换得虚与委蛇。

他这一生，前一生，任意一生……

每个抉择背后都是量身打造的陷阱与圈套。

他命运皆是预设好的轨道，不论看上去多么盘根错节，转向改道的机会无穷无尽，最终都只会落入既定的结局。

周无爻：

他不该这样的。

【系统垂眸看她，数据组成的身影莹亮而冰冷。】

系统五二七：

他该如何……

宿主这语气，和天道倒是像了十足十。

周无爻：

我没有！

系统五二七：

天道以他做引，利用心有执念的玩家修补世界。

是不拿他当活物看。

而你…

暴行永远隐匿在过往而非现下，你所有的活动轨迹告诉我，你眼里存着的从来都不是洛温文。

你说你要救他，要让他做真正的自己。

什么是真正的洛温文？

对你而言，他和那些被献祭的生灵又有何不同？！

周无爻：

生灵？

它们只是数据！

系统五二七：

那洛温文呢？

周无爻：

我…

他…

不是的，你不懂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不明白……

系统五二七：

你喜欢上他了吗？

一个不断刷新重置的数据流？

周无爻：

我……

系统五二七：

可他已经死了。

又一次。

心甘情愿的。

放弃吧。

宿主，你只能救赎自己。

周无爻：

我只能救赎……

自己吗？

【女人的眼里浮动的碎光渐渐黯淡，终归死寂。】

周无爻：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