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坂幸太郎在日本与东野圭吾和村上春树受欢迎程度比肩,是三者中最年轻的一位,一脸呆萌宅男像,笑眯眯的眼睛里隐藏着单纯的善意,头发略长,中分刘海,有一点儿文青的样子。
有时候我觉得写什么样的东西,就长什么样的脸。伊坂幸太郎写的东西属于温情系,不像另外两位大哥的故事那么黑暗沉重,所以他的脸看起来也比大哥们更明朗一些。
《重力小丑》这本书从技术上来讲,其实并不出众,人物设定过于简单,性格几乎都是一根筋,没有特别复杂的背面,所以故事变得不真实,加上伊坂幸太郎讲述的口吻,过于温情,使阅读过程变成了看卡通片的过程。但是这样的感觉却又很舒服,不觉牵强,不觉被迫,你只是听一个爱讲故事的少年讲他的故事就好。
故事从一句话开始:春从二楼落下来了。
这句话富有诗意,又拥有推理小说引人入胜的特点。当我看见这句话时,脑子里浮现出樱花飘落的场景,但是作者很快告诉你,春是他的弟弟,不是春天。
整个故事叙述的语气,带着一点怀旧风,一个讲故事的人自说自话,似乎刚开始他还注意到你的存在,后来就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当然,仅只是一个故事。因为生活中,尤其是现代高科技社会中,一个万人迷蓄意杀一个人,目击者众多,还能脱离法律制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的逃脱,全赖伊坂幸太郎相信的善良人性。
不过,伊坂幸太郎在叙述的过程中,似乎过于沉浸在自己设定的情绪里,有意无意忘记了这位沉默好看的春,从少年时代开始纠结的心魔。说白了,表面上看来,这是一个关于温情,关于救赎,关于爱的故事,但是实际上,这是一个关于一个人被自己关在时间牢笼的故事。
在宅男的想象里,春不仅按照自己的计划报了仇,并且获得了所有人的谅解,心结解除,最后可能还能抱得美人归。
但是听故事的人,怎么会忽略春真正的人生呢?他被自己困入循环的时间中,不可自拔,即便最后实现杀人的预谋,就真的能够解脱吗?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忘记了。主人公的妻子被人强奸后杀害,案子被作为一桩悬案处理,25年后,另外一个警察却发现,这桩案子从来没有结束。那位被害人的丈夫,历经多年后,终于把强奸犯捉了起来,关在自己打造的地下囚室里,每日只给他送饭,却从不跟他交流,用时间的沉默来折磨他。可是,这个丈夫虽然像是报了仇,却也把自己关在了自己设计的牢笼里,他不能外出,不与人交流,每天只和自己的仇人朝夕相处。
我仍然记得电影结束时,自己郁结的心情,当时特别想跳进电影里告诉那位男人,他在报仇的同时,伤害了自己一生。
伊坂幸太郎也许看过这个电影,并且从中获取了这部小说的灵感也未可知,毕竟他是个电影迷。所不同的是,宅男伊坂幸太郎给自己的故事续了一个温暖的结尾。
但是那毕竟只是故事里的结尾。合上书页,我们却不能不深思。
“春从二楼落下来了。”
我觉得伊坂幸太郎开头在写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想象的是春的死亡,但是写着写着变了主意。在原本的想象里,春可能在16岁的时候已经死掉了,后面这些故事,都是故事里哥哥脑子里的想象。而当这句话出现在结尾时,春就真的死了。
毕竟,一个靠报仇活着的人,报仇完毕之后,很难继续真正面对生活。
故事里反复提及一家人在剧院看小丑表演的场景。小丑在空中荡起秋千,所有的人都忘记了重力的存在。但是重力仍然存在。小丑那像是哭泣的笑脸,本身就包含了更多的悲剧。
作为万人迷的春也是一个小丑。在故事里,他集杀人犯与纵火犯于一身,迷信而执著,在墙上反复涂鸦反复擦掉,在本子上不断重复写着无意义的人名,明明白白就是一个精神分裂者的表现。他反复纵火,不过想用火焰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放火除了伤害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
许多人觉得,伊坂幸太郎的故事具有疗愈作用,我却从里面明明白白读出了忧伤。一种事后无力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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