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丘、覃佳和小钱,三个大男人同个小组,也没有女同志一道下村,三人在路上就边骑着车,边聊。
去上林村的路,覃佳是再熟悉不过的,他每周都和小钱下村去摸排新出生人口,哪户人家娶了媳妇,哪家的媳妇怀上了,怀了几个月,哪家的狗厉害与否,等等,他都一清二楚。所以这条路,要不要手电筒,他都能凭记忆,走得顺顺畅畅。
在熟悉路况的情况下,人骑车就从容得多。人从容了,就有闲情,有闲情了就会有逸致,所以覃佳免不了就爱讲讲话,给行程添点料子,打发寂寞。
覃佳是老计生专干了,性格也比较开朗,又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婚育对象,平时讲故事都要带点荤腥,所以年轻人也愿跟他共事,因为工作起来不寂寞,笑料多啊。
三人驶离同安镇政府驻地不远,正穿过一片青蛙叫得像吵架一样热闹的稻田的时候,覃佳说话的兴致也上来了。
“老丘,你开壶了没有?”覃佳问。
“什么叫开壶?”老丘还没答,小钱倒先问了。
“就是跟女孩子有过那个了没有?”覃佳解释道。
那个是指什么,不是白痴的成年人都会懂。
老丘说:“没有。”
“为什么没有?”
“没人看得上我啊。”
“粮所不是有不少女孩子吗?”
“那些女同事,都是眼睛长头顶上的,一心向县城看,怎么会安心找我谈恋爱哟。”
“那倒也是。”
“小钱,你开壶过了没有?”
“没有,在学校时只摸过女同学的手。”
“好摸吗?”
"好摸啊,很滑。”
“后来呢?”
“后来,女同学说,她听别人说,手摸多了会有孩子的,就不给我摸了。后来就毕业了。”
“哈哈哈——”
“哈哈哈——”
这时,三人驶进了一片小树林。
覃佳继续说:“改天告诉你们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可以让你们开壶。”
”真的?”
“唉,你们这两个年轻蛋子哟,还是露珠一样地单纯啊。是想先开壶呢?还是想找女朋友先?”
小钱说:“我刚毕业,养自己都难。”
老丘说:“覃叔你有合适的介绍?”
覃佳还来不及回答,却“哎——呀”地大叫一声,“不好了,我好像被东西咬了。”
“蛇!蛇——”小钱眼尖。他的手电照见了一条拇指般大的斑身花蛇,正从路中间向路边的草丛蜿蜒而去。
老丘马上丢掉自行车,快速地拿起石头,朝蛇的七寸砸去。
很准。老丘一下砸中了蛇腰,蛇扭来扭去,却寸步难行了,但还是高抬着头,要咬人。
覃佳活了四十五岁了,不是太阳晒老的。他见多了农村不少人被蛇咬的事情。所以,他坐下来,对老丘和小钱说:“你俩一定要把蛇打死,并且带上它。”
老丘把蛇打死后。叫小钱用手电照着自己,然后马上撕下自己的一只衬衫的袖子,然后再撕下另一只袖子。看不出,老丘也是很有经验的小伙子。这个动作,让覃佳刮目相看。
覃佳知道,老丘撕下袖子,是用来给自己绑腿的。
老丘在小钱的协助下,将两只袖子再次撕成四条布条,然后立马帮坐在路边的覃佳绑脚。
花蛇正咬在覃佳的左脚眼上,伤口处有一滴血冒了出来。
老丘在覃佳的膝盖上下位置都绑了布条,然后和小钱扶着覃佳出小树林,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清洗伤口,在伤口的位置挤了五分钟的血。挤出不少血后,清洗干净。此时,覃佳的左脚脚板就开始肿胀了。
覃佳说:“我们赶快回去,去抢救。”
小钱于是搭着覃佳,老丘则带上死蛇先行一步,飞奔回镇政府报信去了。
被毒蛇咬伤,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接到老丘的报告后,守在大本营不带队下村的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立马就慌了神。
下村搞计生,被蛇咬,如果人死了,能不能追认为烈士那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即派车去接覃佳的亲属,然后陪送覃佳去就医。而鼎盛县凡被蛇咬伤的患者,就医最好最有效的地方就是河滩矿蛇场,那里的救治速度和效果,比鼎盛县人民医院更厉害。如果河滩矿蛇场都救不了,那只能怨患者投胎急了点。
镇党委书记立马派人去同安镇供销社接覃佳的女儿覃圆圆,要她作陪护一起去就医。万一需要丢腿保命,截肢什么的,要亲属签字的,没有家属在,谁敢做主啊。
镇长说:“谁有河滩矿蛇场的电话呢?这个时候了,真是难找电话啊。”
镇长这么一说,老丘才回过神来,真是吓傻了,自己不就是河滩矿的子弟么。河滩矿蛇场就在矿区边上呢。青少年时,老丘和阿虚他们经常跑去蛇场看场长老严喂蛇和玩蛇。
很多人形容别人没见过世面时,会说:你都没见过大蛇屙屎。这话证明见蛇阿过屎的人实在太少了。可是老丘和阿虚就在老严的陪伴下,见过大蛇屙屎。那时的老严同时还向他们矿区子弟传授被毒蛇咬伤后的紧急处置方法。
刚才老丘这么麻利地给覃佳绑腿和清洗伤口,就是老严当年传授的,他记下了,并且在这一晚,最关键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老丘于是说:“我来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蛇场的电话。”
老丘也想不起蛇场的电话,但他记得家里的,他打了电话回河滩矿的家里,父亲告诉了他蛇场的电话号码。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变得不用那么如临大敌了。只等镇党委书记派出去接覃佳父女的吉普车回到镇政府大院,立即可以驱车送河滩矿蛇场就医。在那里,场长老严会有他的救治办法。
很快,覃佳父女和小钱就坐着吉普车回到镇政府大院了。
镇党委书记和镇长见老丘办事老辣,家里又是河滩矿的,就说:“老丘,就是你和小钱护送了,有什么困难,马上打电话回来。”
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老丘也不好推辞什么,钻进吉普车里,就跟车出发了。
覃圆圆在车里哭得梨花带雨,看得老丘心疼疼的。他不知道覃佳的女儿这么大了,而且出落得这么美丽动人,看来,自己一天跟着木头和谷子混,是混不到老婆的。同在一个镇上,都不知道同安供销社里藏着这么个宝贝。因为初次见面,而且又是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他也不知道覃佳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也不好安慰她什么。在路上,他只好安慰覃佳道:“覃叔,应该没事的,应该没事的,我绑得蛮紧的,又洗过伤口了。”
覃佳看着自己越来越肿、越来越麻木的左脚(已经肿到小腿了),一脸悲辛地说:“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听天由命吧。”
开吉普车的司机,几乎开到了最快的速度。好在,夜里车不多。时间一秒秒过去,每一秒都是救命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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