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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降生在重庆一个封闭落后的大山里。她的出生不光充满偶然,甚至可以说是奇迹。在计划生育写进国策的八十年代,只要生育了孩子的妇女,都要强制到医院安计划生育环。
她是在重重叠叠的关卡里,侥幸突出重围的。原来母亲的环在不知不觉中掉了。父亲是党员,在乡村政治舞台上,还在积极谋求一席之地。
母亲隐瞒工作做得好,最后铁了心要生下她时,已是四个月身孕,才告诉肯定会持反对意见的父亲。
为此,父母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企图说服对方的辩论,最后的一锤定音是母亲:胎儿在我肚子里,有我就有它,没有它就没有我。
不惜以死威胁的决心,和五个月已经成型的事实,让父亲最终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顾一切代价,生下它。
内部矛盾解决,外部环境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父亲是一个有匪气和霸气的人,队上的人也不敢像其它地方那样使用武力紧逼。
那时还是集体化,组织上就以扣发全村的粮食为要挟条件,把父亲母亲变为众矢之的。万般无奈之下,父亲动了“歪主意”。
当时家里面在搞代销点,和供销社里的人走得很近。知道是供销社袁同志,因为子宫肌瘤,失去了生育能力,于是就和她商量着生下来了由她抱养。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就不算超生了。
看着其它超生,被计划生育撵得鸡飞狗跳,一旦被逮住,就想方设法提前“端”生,不然就被强制引产的女人,它母亲要好的多,正常上工和生活。
也许是母亲的从容感染了它,到了预产期,没有任何反应,超了一个星期,半个月,还是风平浪静。发作时都是二十多天后,由于在里面呆得久,体重和身高都超标,卡在产道口出不来。
农村的接生婆都不会剪和缝合,所以母亲使出浑身力气靠自己“挣”出她时,会阴完全撕裂,坐完月子了都没有愈合。
按照约定,袁同志送来了慰问品。看到老气、肚子长梭梭的、眼睛黑黝黝的小姑娘,喜不自禁。
也许是孩子见天了油然而生的亲情,也许是袁同志收养孩子后要斩断与原生家庭的一切联系,并远走他乡与原始约定的出入。母亲父亲不愿意再将她送人。
决定留下她的那一个月后,父亲母亲借了所有的亲戚,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终于凑起罚款,在基本货币单位还停留在角和分的八十年代,二百三十元,厚厚的一捆。
一年后,土地按人头分产到户。她和所有不在计划之内生育的孩子都排除在外。七岁时才补给了一份别人退出来的边角土地。
小时候,特别恋母,寸步不离左右。挑水、砍柴都挂在前胸,吃饭如厕都紧随其后。三岁上下,用竹篾为她专门编织了一个小背篼,上坡下地的时候带着,放工时就扯满了一背篼猪草。
也不愿意去都幼稚园,送到学校三次,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就在田野里当野娃娃放养。
六岁时,不得不读一年级。不会握笔,更不会写1234。班主任老师都直摇头。父亲教了一次一次还是不会,气得直吹胡子瞪眼睛。
一直到小学四年级,她才初开混沌。这一年,来了一位刚毕业的老师上语文课。人长得温文尔雅,低沉的男中音带着一种魔幻的磁性。
一首《春晓》,在老师的引领下,展开了一副唯美的春季画卷。学这一课的时候,正是春天,满山遍野的花,开得鲜艳。树林里,鸟儿门欢快的蹦来跳去,叽叽喳喳的传播者着春的讯息。淅淅沥沥的春雨最喜欢在夜里潜入,淋湿一地的花瓣。
这些平时司空见惯的场景,这些自己心里可意会却无法言传的美,经过简单的二十个文字的描绘,竟是如此惊艳传神,活灵活现。
她与文字的缘就在这一瞬间缔结完成。也想把心里的想法用文字来提纯,无奈,总是言不由衷,词不达意。她想,也许自己只有欣赏的份,而无法参透其中吧。
从此学习开了挂,就像顿悟了一样,一了百了,一通百通。这样的佳绩,这样的好运气一直保持到初中毕业,填报志愿。
在当时的环境下,大部分农家子弟都愿意走捷径,直接跳过高中,开始学习一些实实在在的技能,三到四年就可以投入社会,开始有产出。
中专成了那个年代最优秀初中毕业生的首选。因为是学习技能,一个好的专业选择尤为关键。
学习最顶尖的她,因为判断失误,最喜欢的第一志愿落榜,被无心补充的二志愿录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她也只能踏上征程。
从这条线划开,她重回了迷茫和困顿。对专业没有兴趣,学习变成了煎熬,只有在图书馆重拾美好的文字,心里才有一些快意。
四年后毕业,无一例外,工作毫无着落。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无所事事,心情烦闷到无法开解的时候,只好捧着书本,逃遁现实的烦恼。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于是糊里糊涂的结婚,以为可以在大家都习以为常的生活里随波逐流。
两年后离婚。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人,又如何去确认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人。毕竟,两个人挨的近,近得你无法忽视彼此的灵魂。
她以为的爱情,没有给予她生命的完整,反而带给了她更多的疑问。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她重新钻进了书里,开始寻找生命真实的意义。
同时,迟钝了这么久的她,也在一次一次的丢弃,拿起的循环中,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任何阶段都一直跟随不离的。
而真正心不再毛糙,踏下心来做它时,是她在生了小孩后,仿佛一切皆已定型的时候。前方一览无余,生命水波不兴。而文字就是最后的救赎了。
刨开文字表面的泡沫和浮萍,就像推开这些年杂乱无章的生活。她想寻找的不是诱人的果肉,而是里面的真核。
真正开始下笔写,很艰难。因为文字一具体落到纸上,心底过高得期望就会灰飞烟灭。这是典型的眼高手低,也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更是绳索,变成进行和退却之间割据和对抗的筹码。
只有激情和信念让她一点一点心定。好吧,写得差又有什么关系,本就是在学习当中。她的目标是像真正的作家靠近,那还不得写个一两百万文字练笔才行呀!
多写多练,才会一气呵成。写作,是要贯穿着一口气的。那种气是独特的,是一个写作者的标志。就像一个长年喝茶的人,水杯里自然生成的茶垢。坚持不辍的码字,才会形成一种天然的行文气度。就像沙子在贝壳里长久磨砺后的结晶,才是弥足珍贵的珍珠。
我就这样看着那个孩子,从遥远的山村和逝去的岁月里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她几乎用了大半生去寻找人生的目标和生命里的美好。然而总是不断摔跤,再反复纠错。我却不能伸手拉她一把,生生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光阴。
也许,这就是她必有的劫数和历练。那怕就是现在,她还在不断的动摇和退缩中。总是觉得自己的文字写得像泡屎一样,非常臭。
我真想拍拍她的肩膀给她鼓劲。不说天生我才必有用,这么偶然又费尽心思才能来到人间,就是一个奇迹。要对得起这份奇迹。
她惯会偷懒和泄气。当看着别人写得漂亮的文章,看着自己惨淡的关注数和阅读量。我就鼓励她,最优秀的作家都经历过数不清的退稿,连写出巨著《红楼梦》的曹雪芹,也曾不被人赏识呢!
在磨练技艺的时候,不要太关注成绩。只有慢慢打造出来的好铁才能铸成称心如意的工具。
今晚,她终于敢勇敢的和我对视,探讨她的过去,展望她的未来,却依然信心不足的样子。
难得她这样坦诚,我就反问她:听说你定了个十年约定,现在才坚持两年,何必这样心急。反正不坚持就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的过,还不如努力,试一试。成功了更好,不成功你又没有损失,反而过得更充实。
她似乎听了进去,想了想,才慎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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