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进宫一趟,小黑和小白养在哪里,我去看看。”
我一手抱起一个放在膝上:“是不是宫里伙食太好,把你们都养胖了?我都快抱不动你们了。”
小黑喵了一声作为回应,小白只闭目养神。
“小白你都不理我。”
一个宫女好奇地问:“郡主,您是怎么区分出它们的啊?”
我也不好说一只是我带大的,一只是养在宫里的,就说:“小黑活泼一点嘛。”
她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两只猫一模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当初取了相反的名字。”
“没有了这两对漆黑的爪子,它们和普通的白猫也就没有区别,更不会因为稀缺而显得珍贵,取名小黑,就是为了显示出它的特质。”
那宫人听得似懂非懂,陈平却插话进来:“可是再怎么说,管一只白猫叫小黑,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了?”
“就是因为其他人也这样想,所以另一只才叫小白啊。”
给它们取名的时候,我和胡亥都还是幼年,对于天下仅此一双的灵奴来说,这两个名字确实过于随意了。
在那天下午温煦的阳光里,我目送着它们离开。常听人说,狸奴可以预知自己的寿命,当它们感到生命将尽,就会默默远去。
“要走了吗?”
它们在屋檐上驻足回望了一眼,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面对过一场自然发生的死亡。
不过,这样也好。
我抬起头,目送它们远去,我知道它们不会再回转。
二十二年,对于狸奴来说,明明已经过于长久,却还是让人觉得不舍。
喉咙有些发甜,我不由轻咳了几下,看到手帕上淡红的血迹,不觉有些发呆。
我把手帕叠好收起来:“我有点不舒服,请夏太医过来看看吧。”
我话还没说完,就有宫人来报:“郡主,十公主有请。”
阳滋早已出嫁,也有自己的公主府,但每次回宫还是照旧住在流云宫。
我转口道:“那我先去流云宫,让夏太医直接去偏殿候着吧。”
“是。”
我没有想到,正是这个无心的举动救了我一命。
我和嬴阳滋早就没什么瓜葛,又已经是图穷匕见,也用不着再假惺惺地叙旧。此去赴约,不过是想探听一下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了陈妃的死因。不过,她显然未能让我如愿。
我们周旋了几个回合,她忽然不说话了,乌黑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茶杯:“怎么会……”
“置换术,杯子没动,茶水换了。对一个前一天还想杀我的人,我自然也要有点防备。只是可惜了,你每次下毒都这么直接吗?”
我本来还想趁最后的时间问出走漏风声的人,胃里却一阵翻涌,咯出一口鲜血。
这……不可能的。我喝的是她那杯,她也没有必要把毒下在杯沿上。
我的手小于常人,熟悉的人很容易分辨,所以除了人皮面具外,我还会戴上人皮手套。所以也排除了接触中毒的可能。
屋里也没有点熏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却在惊讶中有些恍悟,阴恻恻地笑道:“我确实没有你的本事,能够凭空换茶,可是你不知道吧,我的那杯茶,也是有毒的。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要对付你这样的人,没有同归于尽的觉悟,是伤不了你的。这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我明白过来:“你在两杯茶里都下了毒?”
“拿你的命,赔我娘的命;拿我的命,赔郑妃的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可惜不能亲眼看着你七窍流血而死的样子了……”
她的双耳和鼻孔里也涌出乌黑的脓血,直挺挺地倒下去。我来不及后怕,殿里的人都被遣出去了,我只顾着咳血也喊不出声音来,只能用尽全力把桌子掀翻,瓷杯瓷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终于惊动了偏殿的人。
首席御医就在一墙之隔,阳滋对自己下手也不算太狠,一般的毒药正常剂量,经过及时的催吐和解毒,总算保住我这条小命;她喝的虽然是七窍流血的剧毒,但一般而言,死状惨烈的毒药,毒性其实并不强,再加上抢救得及时,没有死透,但也没有再醒过来。这场闹剧当天就平息了,我敬佩她敢作敢当,拒绝了胡亥让她殉葬的提议;这件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我的罪名也因此又增加了两条,分别是杀害郑妃和十公主。
当然,和以前一样,所有参我的折子全被压下,我不把他们全翻出来打击报复就是好的。
我中毒后需要静养,也没有精力和心情再去关心先帝的丧仪。至于胡亥,小黑小白离开后,他茶不思饭不想,就差给它们修个衣冠冢了。好在以李斯、赵高为首的大臣们都还尽心,内外操持得十分妥帖。
才没过几天,清姐姐就急匆匆地来找我,我正在喝药,呛了一口,我一边擦脸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陛下下令关闭墓道、封锁墓门,把先帝陵寝的所有出口全部封死,可五万工匠还在里面,这样无异于——”
她看见我平静的脸,忽然明白了:“你知道?……是你出的主意?”
我慢慢放下手帕:“姐姐,这件事我确实有自己的理由。”
她有些难以置信道:“五万人啊,你难道让他们就这样活活饿死?”
“他们知道秦始皇陵的机关构造,我不能让他们出来。而且长明灯的灯油是用鲸鱼脑膏做的,百年不灭,供几百个人吃一年应该还是够用的。
“一年之后呢?”
“风家会接手。”
她沮丧道:“我就猜到一定又是为了风家。”
“秦始皇陵从修建起,就断断续续地有墨家弟子递消息出来。从三年前开始,阴阳家就逐步接手了皇陵的设计和修建。这座陵寝以水银模拟全国河流,还集合了大量的机关,进可攻,退可守。对于熟悉墓内机关和地形的人来说,是极好的藏身地点。”
“你的意思是?”
“狡兔三窟,这是我给风家谋划的第一张底牌。我知道其他出口和更深的秘密,但只有清理掉那些工匠,这些信息才有真正的价值。”
“我还以为你这段日子转了性子,原来还是一样的冷酷无情,甚至变本加厉。”
我淡淡道:“我也没有办法,我必须首先维护风家的利益。好在三条退路我都已经布置好了,我想,不会再有更多的人死伤了。”
清姐姐虽然有些置气,但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许负也常来看我。胡亥更是早中晚报到,后来因为我要午睡改为每天晚上探望一次。
只有曦儿来的较少,每次来也只是坐着聊两句就走了。清姐姐对此颇有微词,只是不好明说,我解释道:“曦儿是领主派,八成是因为解散女闾和隐退的事情心里怪我呢,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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