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烽火台已经废弃了几百年,所以没有驻军。我很早就在那里安排好了接应的人,就是防备有这一天。
只是,这次事发突然,来不及报信,否则早就脱困了。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想要和烽火台取得联系,还是得硬碰硬地冲出去。”
“少主,您说吧,需要多少人,咱们风家没有怕死的。”
“我和烽火台约定的暗号是九足金乌,所以我需要两百个死士,从这里攻出去,把这九支金乌箭射上天空,烽火台立刻就会发动。”
金乌箭,也叫金乌鸣镝,现在已经不算罕物了,但在当时却是天下独一份的。鸣镝本来就是由匈奴的冒顿单于发明,其工艺通过风家的情报网直接向我泄露。又经过我的改造,成为金乌鸣镝,伴随着极其响亮尖锐的声音射上天空,并且在最高点爆炸,像陨石一样划过夜空。
金乌现世,凤唳九霄。狼烟烽火,天下震动。
“少主,敌军已退,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大部队虽然撤走了,但外面还是会有伏兵,会一路跟踪我们。我们前脚离开皇陵,他们后脚就会重新派兵来围剿我们。”
“这还有完没完了,难道咱们得一辈子困在这里?”
我摇摇头:“那也得粮食够用。既然外面有伏兵,你觉得派出去采购粮食的人还能活着回来吗?”
“出去就会被围剿,留下就会被饿死,横竖都是一死啊。”
此言一出,场面一时喧嚷起来。
“少主,是您带我们来这里避难的,您不能指给咱们一条死路啊。”
“大家稍安勿躁,烽火狼烟,咸阳看到了,怀清台也一定看到了,短则二十天,长则一个月,一定有人来接应我们。”
“少主,不是属下多嘴,您这位义姐,到底是什么来历,能信得过吗?现在救风家,可是与天下人为敌,她要是不肯派兵,咱们就全死在这儿了。”
“是啊,也没听说阴阳家有这号人物。”
“还有更玄乎的呢,整个巴郡,没人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只知道十年前,她带着无穷无尽的朱砂矿突然出现,不到一个月就成了巴郡首富。少主,您就当真没查过她?”
“这件事情不容易解释,我只能说,我和清夫人虽然姓氏不同,也没有血缘关系,但确实是姐妹,我相信她。她早年的经历我也都知道,她是巫山人,未嫁而寡,家族世代掌管神女庙祭祀,十五岁前未曾出庙,自然没有人见过她。她虽然不是阴阳家,但确实是巫祝,也算是和风家同源,我希望你们也能信任她。”
“好,我们听少主的,一个月之内,如果没有援兵,咱们就攻出去,拼他个鱼死网破。”
“随你们。”
粮食一天天减少,墓室的气氛也日益紧张,经常有人罢工和打架斗殴,我知道我处于被怀疑的境地,只能让哥哥去帮忙安抚。
到了第十九天,有八个人失踪了。问过他们身边的人,大概是出墓买粮食去了。
秦始皇陵一共有八道墓门和一条密道。密道被淹了,主墓门完全被掩埋,余下的七道墓门,有六道已经断绝,只有最后一道墓门可以进出。
“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了。”
“哥,与其担心他们回不来,不如想想,万一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你怕他们暴露洞口的位置?”
“我得为这八千人考虑,如果有追兵跟来怎么办?如果他们被收买了怎么办?如果外面放出消息,投降免死,又怎么办?”
“那如果,外面没有伏兵,或者他们确实没有被发现呢?”
“哥,我们不能赌概率。”
“如果出了事情,我承担。”
“你承担不起。我们不能出错,永远都不能。”
“你想怎么办?”
“派人提前守住洞口,如果他们回来,立刻截杀。”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我只知道,如果永远都选择最好的办法,就绝不会成为输家。如果能够掌控风险,任何代价都不算高。我习惯了,哥哥还没有。”
哥哥沉默良久:“你打算派谁去?”
“流枫一个人就够了。既然他们沉不住气,自作主张地出去了,这就算是他们的命数。”
第二十三天,洞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鸟鸣,万缕蛛丝透过墓门的缝隙蔓延进来,撬开了降龙石,两个月来的第一束阳光照耀在我们身上。
“清姐姐,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这群没良心的给生吞活剥了。”
“我怎么不信有谁能伤的了你。”
“这次是全靠我哥镇场子,换了我自己,早就心灰意冷了。我现在就等着神农架一开,让我这八千人安顿好,以后啊,是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神农架献祭,最损精元,就算你本来有十年的命数也要折损一半。你真的想好了?”
“圣人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只有离了风家,我才是我自己,我才有我自己。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都是我自己挣的。”
“好,你献祭,我护法。天门只开三日,一旦关闭,几百年内,都无迹可寻。”
我改名苏泠,暂居怀清台;风氏一族中,少数人没有被通缉过,又尘缘未了,选择了改名换姓自谋生路;神农架成为了其他人最后的世外桃源;风曦也再次失踪了。传承八百年又煊赫一时的风氏一族,就这样绝迹了。
流枫虽然是一级通缉犯,但他硬要留在外面,我也劝不住。
后来朝廷又陆续派人把怀清台搜了三四遍,查不到风氏余党。胡亥顾念旧情,任由我住在怀清台,也禁止其他人为难我。我也给赵高写了一封警告信:如果我死了,就让他三个月之内横死宫中。
赵高了解我,特别是秦始皇陵之后,他知道我是一个狡兔三窟的人。秦始皇陵是一,神农架是二,我夙愿已了,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动用第三窟。但他要是想赶尽杀绝,以我的个性,是绝不会介意多拉几个人陪葬的。
就这样,一切又归于平静。我在怀清台种花钓鱼,抚琴作画。偶尔也会有仇家上门刺杀,但流枫和怀清台的其他护卫都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但平静的生活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按时服药、不操心、不动怒,才有可能活到五年。可没有药引子,就是天天吃灵芝也没法续命。
我现在没有随意处置死囚的特权,送上门来的刺客,居然成了唯一的疗补来源。
我知道,刺客其实没有那么多,更不会每次都在我病情发作、急等着用药的时候出现。清姐姐的人品我相信,她不会瞒着我做这种事;那么,就只有流枫了,对于除我以外的人,他一向有着恰如其分的冷漠。
“叫流枫来,我有话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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