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以后再有杀手来,就地埋了吧。”我又补充了一句,“也别想瞒天过海,我能尝得出来。”
“少主知道了?”
我的沉默就是答案。
“流枫,我不希望我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还在做和以前相同的事情。我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风家的时代也已经结束了,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再去要求这项特权。”
“这是属下做的事,与少主无关。少主安心养病,一切交给属下。”
“我再说一遍,我不愿意。不是因为同情那些死去的人,而是因为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没有生杀予夺的特权,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希望我余下的每一天都在享乐、都在给予,而不是掠夺。
流枫,我留你在外面,不是要你保护我,而是因为我尊重你的选择,现在我也想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变成像我娘那样,我只请求你一件事,就是杀了我。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也不希望被任何人任何事控制。”
“少主所说的自由,真的比生命更珍贵吗?”
“我只知道,长寿的人很多,早夭的更不少,能够在二十五岁致仕的,几乎没有。我以前就是把权力抓得太紧,明退暗不退,才引来诸多非议。所有人都在等我下一步的动作,你这样杀人,他们又以为我在设局了。到了我现在的道行,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有的人权力到手,就装出一副仁义的样子收买人心;有的人大权在握,以前的坏事就更加变本加厉。我偏偏什么也不做,才算不落窠臼。”
流枫劝不住我,让清姐姐来劝我。
“你到底是为什么,看着也不像幡然悔悟金盆洗手,怎么却做出伯夷叔齐的事情来?”
我笑道:“姐姐,你说这句话,就算明白我了。
天下人都不明白风家,觉得做坏事的就是坏人,坏人就应该遭报应。我偏要让风家全身而退,等我死了,再教外人知道,风家的少主,是怎样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伤无辜性命,叫那些假仁假义的人臊也臊死。这样才是最有意思的。”
“你的病本就是心疾,要是果真想得开、放得下,不用药也能再熬半年。”
“半年,还是少了些,不能亲眼看着义军攻破咸阳。秦朝掏空到现在,已经回天无力。只可惜我不懂军事,算不出义军灭秦的时间。”
“自从张楚王陈涉在大泽乡起义之后,各地的农民和旧贵族都揭竿而起,该不会真的要出一个农民皇帝吧?”
“会不会出农民皇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一个出头的人,肯定活不到最后。陛下派章邯率领七十万大军去讨伐,首战告捷,这起义军的形势怕是很快就要逆转。
现在成势的几支队伍里,我最看好项氏一族。十年前我去拜会过一次,印象很深。”
外面响起叩门声:“阁主,有人求见。”
“是来搜查的还是讨人的?”
“都不是,是来借兵的。”
“借兵?”我和清姐姐面面相觑。
这当口跑到怀清台来借兵,不是亲朋故旧就是找茬的。
“有没有名帖?”
“那人给了一件信物,说郡主一看便知。”
“找我的?有意思。”
我走上前去细看,是一件衣服,展开来比了比,还挺合身。是我喜欢的样式,就是成色半新不旧的。
我点头道:“想起来了。”我把衣服放下,“先收着吧,十年前的衣服,难为他现在才还我。请他去前厅暂候。”
我又转头向清姐姐道,“这项氏一族还真是不禁夸,才夸了他们两句就找人来借兵了。”
“是项氏一族的人?”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博浪沙救过一个刺客,结果人家家里五世相韩,还救过项家主父的弟弟。”
“记得,最后被黄公收为关门弟子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你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他那里?”她附耳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要说那衣服不是给我穿的,是给他穿的,你信吗?”
清姐姐一脸八卦:“这个走向我是真想不到。这么说,你们两个穿同一件衣服?”
“姐,亲姐,咱能不能聊点正经的。你看你平时多正经一个人,怎么一来个男人就想把我嫁出去呢。人家孩子都十岁了,他老婆孩子还是我养着的。
先前得罪了楚系势力,虽然项氏一族没受到波及,到底面子上挂不住。原则上我不赞成借兵,但是军饷的话,我还是得出一点。”
“听你的。”
我们收拾好出去,为子房和清夫人各自引见过,三人入席。我问过他在黄石山的见闻,又问起项氏一族近况。
“我刚出关,只听说项氏一族也参与了起义,其他的并不清楚。”
“难道子房兄此来,并非受邀于项氏一族?”
“师妹见笑了,良今日前来,是为了救一个人。”
“哦?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子房兄这样大费周章?”
“南公的孙女,姜尧。”
“我记得,南公的另一个孙女姜虞是项家少主的未婚妻。唐尧虞舜,姜尧是姐姐。”
“师妹好记性。项家起兵,姜尧被扣为人质。黄公与南公是故交,想让我周旋一二。”
说来说去,还是项氏一族的人。不过既然是私事,那就好办了。之前不借兵是不想参战,现在出兵救人,既没有参战,又能卖项家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我和清姐姐交换一下眼神,都觉得可以出兵。
“你需要多少人?”
“一百人足矣。”
清姐姐还觉得一百人太少,要加到两百。我笑道:“你不用担心他,他是黄公的学生,还怕不懂谋略和兵法吗?”
等子房出了门,我还笑她:“怀清台出兵,姜尧获救,项氏一族无后顾之忧。到头来,他欠我们一个人情,项羽欠他两个人情,这么好的算盘,空手套白狼,你还想着添呢。”
“那他要是真去了项梁项羽那边,项家岂不是如虎添翼?”
“要真有那时候,怀清台就可以开始站队了。”
“你就这么看好他?”
“我看重张子房如同我看重许负,硬实力往那儿一摆,都不需要再往下聊。”
我又咳了两下,血呈墨色。
“天冷了,我就不再见客了。要是能猫到明年春天,再一起赏樱花。流枫那边你看着点,别让他再出去伤人。万一朝廷要对付怀清台,就打开这个锦囊,能把该杀的人一次性扫清。”
她一一答应了,此后的几天我便闭门独居,每日有药膳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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