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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有什么非写不可的文字，令我们在无法厘清思绪、著述成章时，陷入巨大的焦虑，周围一切诱惑都如黑白默片般不再有任何声色。这一方冷寂的案头，汇聚天南地北、不同时代的灵感的蕴藏与灵魂的执念，令原本脆弱的身体，飘溢着不可思议的能量。
能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初被以为是火、是电、是光、是海水的浪潮、是深海中无数未知的生命……后来人们造出了一系列可以控制的能量、一系列可以勘测能量的能量，能量便成为了能量之外的存在。生命也超越了生命自身而存在。
生命由生到死，时间如此迅疾，周而复始，留下庞杂的知识。意识、语言、图像……文字成为知识的载体，逐渐清晰。一方桌案承载不了这许多，一架书橱也仅够记录一生中专注的部分，一座图书馆则超越可能的一生，在可能中不断丰盈，在无数生命周而复始中恒常地，占据一方。
站在其中一隅，何其渺小。走出去，世界何其大。在巨大的迷惘中，长久地跋涉，见过那么多渺小的生命，听闻那么多伟岸的人格，至今无法为自己确立一个合适的位置，在当下的位置上也无法妥协为合格的担当。总是在向自己发问，为何要这样苦——精神的苦最难渡越，抵抗不了本能，知道惟有一条出路——一生只有且必然有一条出路，在这个无数人一生也不会凝视一眼的案头，涓涓写下的文字是我在塑造它，是它在塑造我。
为什么长久以来所遇见的大多数人，外象如此相似，与我又如此不同。我在他们眼中与他们如此相似，与他们的期待又如此不同。他们不会为任何人设想出路，从来处走到他们那处，只有一条路。
桌案的上方有一面明镜。长久地伏案，长久专注己身，猛一抬头，看到镜中无限熟悉又不无陌生的面庞，失神的眸眼似洞穿真实，齐眉的黑发生长着惆怅。不知明镜里，何处惹尘埃？
无处惹尘埃。尘埃一直都在。发丝里无限微小的颗粒，都伴随着存在。出家人或要剃个头，点上香疤，却戒不了尘埃。风里是尘埃，手心拂过尘埃，脚下踏着尘埃，在尘埃中成为自己，出家在家，只为一个成全。
成全我们在默片时代终结之后，人们迫不及待配上的声色特效里，依然觅得一方静谧，越过旁人的现实与操作，越过镜中完整、具体的表象，呈现为另一个我，惟有我可能企及、游离、坚持的最深挚的……
可能之万一，能成之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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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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