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志带着妻儿回到了家里，小孩子一进门就对家里的一切感到有些陌生，他躲在陈学颖的身旁辨认着眼前的环境，突然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摇着陈学颖的衣角说道：“爷爷奶奶呢？”
陈学颖听着有些忧伤，她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 萧志过来把孩子抱到椅子旁坐下，他双手搭住孩子的肩膀，温和地说：“奶奶跟爷爷坐大船出海去了。”
孩子低头短暂思索后又认真地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萧志递给孩子一块饼干，思索良久才说道：“等你长大了……爷爷奶奶就回来了。”
小孩子似乎信了，他没再说话，只静静地啃着饼干，陈学颖也抽了把凳子陪孩子坐着。萧志转头对陈学颖说：“桌上有点心，你先垫垫肚子，等下我去煮点面条。”
陈学颖并没有胃口，她反而又想起萧志之前未回答的问题，于是再次问道：“你不是说找到差事，是什么差事？”
萧志答非所问：“哦，前些日子碰到老同学，他让我去他那里帮忙……”
“同学？是做什么的？”陈学颖又问。
萧志了解陈学颖，如果不给个解释，她恐会刨根问底，他断然做了简要地回答：“高中同学赵汉平在临时的无线电所里做事，他介绍我也进去。”
“临时的无线电所.......”陈学颖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又念了一遍，她又把自己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是不是为日本人办事？”
萧志打趣地说：“只是混口饭吃而已，哪谈得上替日本人办事。”
陈学颖没有再问萧志什么，她蹲着用手绢擦去孩子嘴边的饼干渣。但萧志心里清楚，陈学颖正在为自己的敷衍生闷气，他转而正经地又解释道：“就一个小差事先做着吧，现在世道乱，但咱好歹也有个家在这，总不能让你们母女俩四处漂着。”
听萧志这么一说，陈学颖心里也不好在为难她的丈夫，她起身满怀歉意地看着萧志，但萧志已经转身要出去，陈学颖问：“你是要去哪？”
萧志回答道：“给你们煮面条吃。”
萧志想到自己的工作不宜出去乱说，他又嘱咐道：“我去无线电所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陈学颖瞟了一眼萧志，笑道：“知道啦......”
黄昏未至，萧志独自一人要上街去买些香烛纸钱，平日里他很少买过这类东西，只知道城隍庙那里最容易买到，去城隍庙他总要先路过永新裁缝店，这是他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正当萧志走到裁缝店附近，他无意看到有个人正在裁缝店门口站着，那人穿着干净笔挺的西装，一手拿着爵士帽，他正透过门缝朝屋里看着，但很快他又走下石阶上了一辆在门口等着他的黄包车走了。萧志觉得这人的背影十分眼熟，甚至从他走路的样子来看，他总觉得这个人像极了陈学明，他有想跟过去，但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萧志买完东西回到家中，陈学颖帮忙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她看萧志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萧志正欲告诉她在永新裁缝店看到的一切，但他又觉得不合适，随意说了一句：“天有点冷，有些乏了。”
“走吧，饭煮好了，吃饭吧。”陈学颖也没有多想，左手挽住萧志进了屋里。
第二天，萧志比以往稍晚去上班，他进了办公楼就碰巧遇到了自己的同学赵汉平，赵汉平想到萧志刚来不久，手上暂时没什么事情，就拉着萧志到一个小会议室想随便给萧志讲讲无线电所的一些情况。两人聊了一阵子，不禁开始叙旧，萧志感慨道：“我们这些同学，现在都没怎么联系了。”
赵汉平接过话茬说道：“日本人来了，逃的逃，跑的跑，说不定有些人都不在这世上了。”
萧志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赵汉平却出人意料地说：“你知道吗，你的大舅子回来了，看样子好像还发财了，他可是你好哥们呀。”
“我大舅子?”萧志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压低声音说：“你是说陈学明吗？”
赵汉平说：“是呀，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也是前几日在街上碰到他。”
萧志十分疑惑：“他被抓去南京这么多年，难道是被放出来了......”
赵汉平手指敲了几下桌面，侧身靠近萧志，饶有兴致地说：“在这里做事一定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告诉你......陈学明当年被抓后并不是如你所说，他没有去南京，他跟一个叫廖方雄的共产党一起被带到了无线电管理局，也就是你我脚下的地方。当时这里是国民党党务调查科的秘密工作站，也就是我们常听到的什么上海站。他们被关了好些天，听说有人出两根金条要赎廖方雄出去，不过当时上海站内部为了这事吵了起来，几方争执不下又关了几个月，后来‘一.二八’，老蒋就想要把这些犯人移送到南京......”
萧志听到这打断了赵汉平的话：“那最终还不是去了南京。”
赵汉平有些厌烦，他急忙说道：“你听我说完嘛！这眼看廖方雄和陈学明就要被抓去南京，但廖方雄却对着行动队的人说陈学明只是个学生，要他们放了陈学明，不然有人会处理那个收了两根金条的人，行动队也不想惹麻烦，就把陈学明放了，而把廖方雄押去了南京。”
萧志没有完全信服，他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汉平得意了起来，他说：“我们这里有不少人可是当年党务调查科的人，我跟他们关系还不错，我跟他们打听的。”
“陈学明出来这么久，也不找我们......”萧志剩下了最后一个疑问。
赵汉平也回答不上来，只说：“这可能要问问他本人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