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张才这一辈,长门张福立下规矩,四门孙辈起名,男子依次按:知足常乐、学宜专攻、精淬技艺、量才适用十六字起名。
但凭繁衍,字数不足,长门再授名字。最小一门张椿,却又得子早,按量才适用,张才自然是张椿次子。
寿、喜两门,这功力拳传得十分旺盛,这是张才的师祖宋振桥始料不及的。他又长寿,往往弟子拜年,张家子孙就挤满了屋子,搞得老师祖乐不可支。
看他两个老兄妹说得热闹,姚谦也大为惊异,招呼他们就地坐下。几位老侠客沿山石纷纷坐地,还听郑佩讲经布道。
这才是活生生的国学渊源,真实可触的武林传承。妹桥哪敢错过,掏出随身纸笔,边听边记,不懂之处,再三请教。
郑佩说了他张家几辈人的字派,那到底有何掌故呢?
可不得了,清漳十二猛,最后加入的四位,分别是杨柳榆椿四门的高足。杨柳榆椿四老,烧黑陶技艺高超,武清黑陶张,名闻遐迩。
自家的陶窑,由四门逐年轮流掌管。每年不掌窑的三老,会天南海北飘荡,给人当黑陶师傅,看别人的窑口。
他们各有各的去处,每到一处窑口,一呆就是三年,第四年轮到自己家掌窑,才回老家武清来干。
在这秋叶村砖瓦窑后坡,张才与郑佩互相递话,郑佩所说分毫不差。
三年之间,足以传授弟子入门,甚至更多。传了多少弟子,虽然不是天文数字,但也一时半会难以说清。
张杨有个弟子叫阳肩任,是昆吾省栎国县人氏。那是他到栎国县当黑陶师傅收下的弟子之一,年龄不大,但最为壮猛。这孩子十五岁就当了窑工,身材魁梧,力大无比。
他父母病残多灾,上面的一个哥哥夭折,两个姐姐十来岁当了童养媳,只剩他一个孩子苦苦支撑这个家。阳肩任十二三岁就打工挣钱,到张杨见到他时,已经十六岁。
张杨了解到孩子这么苦,工余时间,就试着传授他功力门拳法。
这孩子虽然不是一等一的聪慧,但特别用功。每招每势,哪怕一个晚上不睡,也要练到精熟,第二天照样干窑工。
有几次,因为扛黑陶坯装窑,都差点摔倒。张杨就审问他怎么回事,原来为了练好一招,通宵不睡。
这把张杨感动得,专程到他家,跟他父母说明,自己要尽最大努力把孩子培养成人。拜师学艺,分文不取,不但悉心教他烧陶诀窍,更加细致教他功力拳法。
一晃三年,阳肩任十九岁的时候,拳法足以与师父抗衡。力气大到惊人,农村碾场的石磙,他能抠起来,举过头顶,绕场走圈。
这时候,恰逢抗日后期,昆吾省一带民生凋敝,生意惨淡。黑陶业难以再开新窑,无奈之下,张杨同意带他回老家,跟着自己干。
无巧不成书,春节前回家,师徒路过古名地界。张杨拜访鳖州故旧,得到游击队寻找猛士的消息。阳肩任就这么在鳖州加入了十二猛队伍,成为赫赫有名的栎国猛。
张杨到家过春节,春节大拜年,提起鳖州那边游击队找猛士。还真别说,张柳、张榆、张椿分别都有壮猛弟子,各自推荐了一个。
毕竟那三猛又是哪个?如何了得?郑佩正要说来。
妹桥老妈、女侠郑佩,一口气说出另外三猛。
张柳弟子蔺石磙,灵空省沁国县人氏。名如其人,膀大腰圈,敦实圆滚。力气堪与阳肩任比拼,他就是后来的沁国猛。
张榆弟子羌破城,浑滨省皮亭县人氏。细腰乍背,鹰眼狼顾,拳如油锤,一拳打来可教壮汉毙命。他后来大号为皮亭猛。
张椿弟子太叔崩云,十二猛唯一复姓,滹沱省朵国人氏。身材匀称,枣红脸,虎豹眉,善使赶山铁棒,一棍下去,山崩地裂。大号朵国猛。
说完太叔崩云,张才呼地一声站起来,激动万分。忘了男女之别,上来狠劲晃动郑佩双臂:“老妹子,你见过崩云师弟吗?”
张才在年轻的时候,听父亲张椿提起过这个师弟,只比自己小两岁。他这个复姓很稀罕,所以印象深刻,但从未谋面。
郑佩介绍:“太叔崩云遇到大哥先父就十七了。”
那时候,张才之父张椿是掌窑师傅。
太叔崩云幼年时,父亲也是黑陶窑场旋坯的师父,家中还勉强能过。曾送他读过私塾。十一二岁时,还曾让拜师习武。但那位师父教他不到两年,投军去了。
后来,太叔崩云的父亲累了一身病,干不动了。太叔崩云就接茬干黑陶旋坯,勉强撑起这个家。
他为了多挣钱,总是天刚麻麻亮,就到黑陶窑场旋坯。往往看张椿早起练拳,到近前看,厉害得很,于是再拜张椿为师。
九哥张杨回家掌窑,就该十二弟张椿外出了。张椿正要过了春节,第二番前往朵国县。恰好九哥张杨说起丹胜军游击队找猛士,于是,一到窑场,就推荐太叔崩云前往,投栎国猛阳肩任。
人家先是在游击队,飞来奔去。后来各自担责,频繁转战。再后来,不再时兴歃血为盟。绝口不提什么武林拜师,什么歃血为盟。
这几十年来,张才当然难以见到这位师弟了。岂但张才与太叔崩云如此,就是他清漳十二猛,亲如手足,还不是几十年断绝消息。
“没看我是谁?沬国猛的小妹,当然全都见过啦。”郑佩一脸骄傲,像个小孩子。
嘿,他们两个这一通扯筋,把老姚谦的搞怪又勾出来:“郑佩,这么多猛士,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
“去你的,老妖怪。”郑佩一脚朝他踹过去。
醉仙人靖尚西可会跟他搞配合:“真是,人家老妹子围着一圈猛士,有你什么事,在那里吃醋。”
秋傻早听得目瞪口呆,这会,啥情况,噗嗤笑了起来。妹桥也觉得这几位老顽童太好玩了,跟着秋傻哈哈大笑。满山坡传出爽朗笑声,秋叶村都乐得枝丫乱颤,鸟雀横飞。
到此,郑佩老人家讲威震敌胆的清漳十二猛,一一列齐。自长至幼,分别是:
辛王省沬国猛郑冕。
滏阳省临国猛陈本奏。
灵空省沁国猛蔺石磙。
滹沱省朵国猛太叔崩云。
高坡县耧铧猛靖尚耧。
峄山省鄄国猛海正标。
高坡县犁头猛靖尚犁。
浑滨省皮亭猛羌破城。
高坡县耙齿猛靖尚耙。
昆吾省栎国猛阳肩任。
淮渎省举国猛张德松。
琳琅省苴国猛苏德梁。
内中,除郑冕、陈本奏、耧犁耙五个最早干起来。半年后海正标加入。一年后,阳肩任、蔺石磙、羌破城、太叔崩云加入,又一年后,张德松、苏德梁加入。
后形成知名小队,打出了威风。太叔崩云提议,辈分不计,歃血为盟,结义为兄弟,誓死保家卫国。
郑冕与太叔崩云按籍贯,给大家一个个定了大号,再出战就打着这些大号。没多久,一个个的威名,就传遍清漳数省,成为一段佳话。
随着战绩越来越大,所担职责不在一地,再没能聚齐过一次。不定那一年聚一次,也就三五个。聚会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六七个。
直至拿下晋阳,沬国猛郑冕、朵国猛太叔崩云想集齐清漳十二猛时,已走了苴国猛苏德梁。
没几年,抗美援朝又走了举国猛张德松。又过几年,朵国猛太叔崩云屯垦西北,内伤迸发,来不及抢救,也驾鹤西游。
鄄国猛海正标在甲鱼守备任上,邀集过一次,清漳十二猛只剩下九个了。
郑佩见到清漳十二猛聚齐的年头,那还是苏张二猛加入三年之内。那时候,几乎每月都能见到他们。
往往齐集松舟县山边的郑家大宅。一个个身材高耸,膀大腰圆,宛如铁打的金刚。郑家门首观者如云,骇得看客哪敢靠近。
他们都扯着大嗓门,南腔北调,海吹神雷,哇哇乱叫。大酒量咕咚咚,把酒坛喝干。喝醉了,在那里打打闹闹,恨不得把郑家房子掀掉。
尤其是苏张两个举国猛,比海正标还小两岁多,自然被十个哥哥宠着。那孬起来,喝醉了,真是凶得很,把大哥哥们打得抱头鼠穿。他们发酒疯,贼能嬉闹,笑得郑家老少前合后仰,房梁震颤。
清漳十二猛,文化比较高的也就沬国猛郑冕,朵国猛太叔崩云,鄄国猛海正标,淮渎省举国猛张德松,琳琅省苴国猛苏德梁。
有一次,他们又打了胜仗,聚到郑家大院海喝。喝到六七成,老幺苏德梁搞怪,非要大家对诗赢酒喝。这对于没文化的,不纯粹整人吗。
题目就是喝酒,但不许带酒字。从大哥开始,每人一句。大哥说过,再由他数五个数。对得上来,就喝一杯。对不上来,就不许喝。
沬国猛郑冕,略一思忖,说出了第一句:“想起来很美。”他对上了,端起面前的一两的杯子,一干而净。
临国猛陈本奏,毕竟大几岁:“看起来像水。”也干一杯。
沁国猛蔺石磙,抓耳挠腮,五个数到了,没对上。干看,不许喝。
朵国猛太叔崩云,没到三个数,说道:“尝起来辣嘴。”干一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