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地主余孽
作者 黄伟义
1
一大早,三叔起来正准备开门烧香,手机忽然“叮咚”一响,他从口袋摸出来一看,原来是随来发来的微信:“三叔,今年清明我们又回不来了,有点特殊情况,还得麻烦您帮我爸妈上柱香吧。”三叔见了气立刻就上来,正想回骂几句,三婶听到了响声,连忙问:“是谁呀,这么早?”三叔说:“还不是随来兄弟俩,今年又不回来了,昨天还说得好好的,说什么今年一定回来,还说今早能赶到。呸,这种忤逆子,都不知养来干什么!”三婶说:“还好啊,今年还有个信息,往年屁都没放个。”三叔生气说:“都懒得理他。”
三叔“嗄”一声打开陈旧的木门,外面的亮光随着一阵风涌进屋来,有点凉,有点潮,当然也有点清甜。三叔深深吸口气,回身在厅堂电视柜的抽屉里掏出把香,抽出9支,用火机点着了,先插3支在电视柜左上的香炉里,走到门口放3支进门框挂着的红色铁罐,再走进里屋灶台烧3支给灶神爷,完了回到厅堂,靠坐在裂了缝的灰暗木长沙发上,掏出烟包,卷了个“喇叭筒”,抽起烟来。屋子里立刻混杂着土烟的辣味和线香的香味。
三婶开头听闻三叔手机响,以为是儿子的信息,心头闪了下亮光。今天已是清明节了,儿子昨晚说今早可以赶回。儿子在外打工多年,连老婆孩子也带去了,每年只在春节和清明回来一下。为了平常联系,儿子特地买了个4G手机,教了好多次好不耐烦才教会他父亲怎么用,特别是怎么用微信。当时还觉得老头子笨,连小孙子都笑他。因为那小子玩手机玩的像飞机一样快。岂料,到如今三叔这老头子也玩得飞机一样了。
今年,家族清明扫墓轮到在她家吃饭,所以得早点起来准备。三叔一共兄弟3人,各自均已分家独立,并且都有了一两个孙子孙女了,各自也分枝成了一大家子,只有清明节才聚在一起去祖宗坟上去扫墓,中午坐在一起吃顿饭。另外,三叔还有一个堂兄弟,虽不共父亲,但共祖父,清明也合在一起去祭祖的。前几年那堂兄弟夫妇过世后,他在外打工的两个儿子好几年没回来了。
三婶把几只鸡赶出屋外,又兵兵乓乓地整理起屋里的卫生。两个老人在家,空气有点冷清,三婶有话没话地边忙边问:“中午有几个人吃饭?”
“与往年差不多吧,大人小孩加一起两大桌就是了。随来随去两兄弟又不回,大哥二哥他们家几个昨晚很晚才回,我们那几个还没回到呢,听说半夜出门,路上还是大堵车,估计也要半午才到了。”三叔喷口烟淡淡地回应。
“年年都堵车,都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三婶埋怨。
“还不是车多,现在人人都想买车,车多得没路走了,逢年过节四处都像爬满了蚂蚁。”三叔开始数落,“现在的年轻人好像很有钱一样,在外面才打几天工呀,就要买车,钱哪来?去供,去借,负债也要买。摆什么阔,装什么面子?周身不花花屁股。”
“唉,你还是操心一下儿子吧,看他们到哪里了。然后赶紧到门楼去看看有什么卖,买点菜回来准备准备吧。”三婶抹着桌子扭头剐三叔一眼说。
2
清明是大节,村里风俗,外出在四面八方的不管路途远近,是日,都必将归来,一为拜祭,二为团聚。家族亲情多于此日来体现。因此,平时冷清的村落会空前热闹。三叔来到村中门楼的空坪前,平时空荡荡的地坪,早已变成闹哄哄的集市,有卖猪肉、牛肉、鸡鸭鱼的,也有卖蔬菜瓜果的,应有尽有,与平常镇上集市无两样。三叔挤着人群,踩着潮湿的地面,呼吸着各种肉菜、鸡屎、男人的汗臭混合成的气味,挤到一张猪肉桌前,问前胸肉怎么卖,排骨怎么卖。三婶交待过,就买这两样,中午人多、时间紧,随便吃点,晚上跟儿子媳妇小孙子才吃好的。三叔知道三婶的小算盘,也不声言,左讲价右讲价后,斩了两大块,提着就往回走了。蔬菜家里种了有,不用买。回到家,三婶看了看三叔提着的两挂猪肉,很满意,用手擦擦围裙说,去年前年你大哥二哥他们也是做这个菜嘛,芹菜蒜子炒前胸肉,榨菜蒸排骨,剔出的带皮肥肉炖萝卜,外加一碗炸花生米,一大盆青菜,饭管够。这样也可以了,有肉有菜,吃饭的可以吃饱,油炸花生最好下酒,管你又饱又醉。他们这样,我们也这样,两不亏欠吧。
三婶说得有道理,农村接人待物讲究对等,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不少我,我不超你,两边都计算得刚刚好。说到这里,他们还想起随来随去两兄弟的父亲,三叔的堂兄弟天聪。这个名字没起错,他确实是天生聪明。他们的祖上是木匠,三叔这一支派已经没人学了,而天聪那一支却把祖上的手艺发扬光大了,特别到了天聪手里,木工活做得已闻名四乡,攒下了不少家财,可惜在评为地主时被清空了。这也是福哉祸哉,世事无常。三叔家虽穷但得于平安。经此一劫,天聪终日瞪着双铜铃眼,郁郁不乐。他给两个儿子起名叫随来、随去,寓意自已当时的际遇,就像一条狗一样,任人呼来唤去,无可奈何。不过,那段历史过去后,很快他又咸鱼翻身了,又集聚了不少财富。因为他手艺确实了得,木工活做得又好又快,一些绝活更没人能超越,比如建房时房顶的木构金字架,纯卯榫结构,需计算得分厘不差才能安装得妥贴;还有就是打棺材,打得既好看又密封,难度最大的是棺材盖,要纹丝合缝外形又卷曲流畅,一般人做不了。这些都是大活,来大钱的,而且几乎是非他不可。
千好万好他却有一条不好,就是十分计较,非常会算,屁股陀算盘——算死草。村里人说,这是地主的本性。从这点上看,当年打他为地主一点也不冤枉他。前几年,他两公婆还没死,清明拜祭轮到去他家吃饭,因为他家富有,大家满怀希望,以为可以饱餐一顿大快朵颐。谁知,当大家特别卖力地爬山扫墓,故意饿空肚子回来,一看他家摆上饭桌的午饭,立刻把眼睛瞪得比这狗地主的铜铃眼还大还鼓,他让大家吃的是什么呢:一陶盆甜酒,一海碗炸糍粑,一大铜盘炒蒸皮粉。这些都是过节前家家户户必备的普通小吃,根本不算主食。那地主婆还说,呃,这个好吃,又消食又解渴。天聪这狗地主更加厚颜无耻地说,吃吧,吃吧,能吃饱就行了,吃那么多大鱼大肉干嘛,又不消化又浪费。
三叔三婶正说着,大哥二哥两家人过来集合了。大哥家是:大哥大嫂、儿子儿媳带一个孙子;二哥家也是:二哥二嫂、儿子儿媳带一个孙子。大哥拿一把洋铲一扎香,二哥带了一把镰刀一扎香,其他妇女小孩则拿着雨伞或玩着手机。三婶见他们只拿一小扎线香,心想你们就这样对待祖宗吗,亏祖宗还赏赐你们每家一男丁一女丁。不过,说来也怪,他们三兄弟连续两代人丁都一样,每一代都是一男丁一女丁,祖上的风水真是公平。心里想归想,三婶还是连忙进屋把长凳短凳、高椅矮椅都搬到门口坪来,让大家坐下。
大哥他们问,冲古他们还没回到么?三叔说,刚刚才说正在堵车呢。哎呀,又是堵车啊。大家纷纷摇头叹气。
已是上午九点,天空有点灰暗,阳光时隐时现,有风吹过。三叔家靠村边,可以望见田垌和山岭。不少扫墓的人已在田间与山岭上穿行,隐约能听到喧闹声,时不时传来鞭炮清脆的或者沉闷的爆炸声,山坡、丘地远远升起一圈圈一团团的爆竹青烟。
三婶抬头望望渐渐阴暗的天空,担心地说,看看冲古他们到哪了,恐怕要下雨了。说完用眼睛看着三叔。三叔正在胶纸烟袋里挖着烟丝,准备卷烟抽,碰见三婶的催促眼光,忙把烟袋交给大哥,摸出手机给儿子发语音微信。不一会,手机“叮咚”一响,儿子发来一个视频。儿子说正堵在即将下高速的路段,离家还有十多公里呢。如果不堵,半小时就到家了。儿子还拍了路上的情况:只见阴暗的天空下沿公路一线,一片蜿蜒凌乱的汽车,正趴着一动不动,一些人下车来伸腿弯腰做活动,更多的人拿手机拍照,一些妇女小孩在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哎呀,烦死了。”儿子最后对着视频说。
三叔把视频都给大家看,说,再等等吧。
3
大哥二哥突然想起什么,问,随来随去他们两兄弟呢?三叔说,刚刚还说起他们呢,唉,不要说了,他们不回了。
早知道他们不会回的。大哥眯着眼扁着嘴抽着卷烟。
这种老子父母都不要的人,有什么用。别说要他们给祖宗上柱香了。二哥进一步说,摸摸秃头,他不抽烟。
每年都要我们帮他父母坟上清理杂草、培土、烧香,还要烧纸钱,他们谢字都没说一个,真是没良心的。三叔很不满地说。
跟他老子一样。三婶说。
一家人都会算。大嫂见说得热闹,立即搭进来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那儿子结婚请酒的情形?那是大冬天,客人多,碗碟多,又油腻,洗碗困难,个个冻得手都红肿了。天聪见他老婆也在帮忙洗碗,就说你们怎么这么蠢,买点洗洁精回来,一下子就洗干净了,哪用那么辛苦?是不是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呢?还做大事。把我们骂一顿。当时我们那里知道有洗洁精这东西啊,就他家有钱,精,老早就用这东西了。大家知道有这种好东西,都赶紧催我去买,可是我哪里知道去哪买啊,就跟天聪嫂说,要不你回家拿点来用,过后我还你。那地主婆还没回答,天聪那死地主立刻就回绝说,借什么借,你们不会买呀,借了什么时候还我?没计划的人就该你们穷,做事一点主张都没有。哎呀,把我骂得无地自容,这狗地主呀,当时气得我都想找个地洞跳下去算了。
大哥见大嫂越说越气愤,粗口都骂出来了,怕被人抓了话柄,赶紧拦住她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懂个屁呀,得罪人都不用放油盐。
二哥说,哎呀那有什么呀,他们家就是这样的人。他对他亲妹妹都这样。有一年他妹妹,在婆家受了气吵了架,跟男人闹翻了,跑回娘家来,本以为会得到家里的撑腰,谁知那天聪却一瞪铜铃眼说:“你跑回来干什么,谁叫你嫁个穷鬼,没有钱了能不吵架?吵来吵去还不是为了钱,没钱你们不会去挣呀,天会掉下来?你给我回去,我这里不收留你。”他妹妹被他气得一路哭一路往回走,差点就在回婆家的路上跳了河。
大家反正都在等人,闲得无聊,聊开了便越说越起劲,好像当年开地主批斗会。
这种人说起来也真是又可气又可恨,大哥又忍不住出来说话了,他对他们家的事情知道的多。他真是很绝情很苛刻,对他俩亲儿子他也没给他们好脸色。小小个,就把兄弟俩拉到木工凳前,给一把锯,一柄凿,一张刨,让他们学锯木,凿榫眼,刨板花,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弄伤他们的小手小脚。这天聪老是瞪着一双铜铃眼,咬着小碎牙,缓慢威严地踱步,时刻都要暴火的样子,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偏偏他们又没有姐姐、没有妹妹,这兄弟俩受了委屈也没得出气筒,只有跑去母亲跟前诉苦。他们却不知,母亲见了那两个铜铃眼,就像老鼠见到了猫头鹰,只要那目光一闪,就足于骇得她五脏俱裂了,那还敢包庇他们?
直到兄弟俩长大挣钱了,还是逃脱不了老子的欺负。有一年,大儿子随来在城里打工回来,第一次穿皮鞋,擦得油光闪亮的,“噔、噔、噔”耀武耀威地在他老子面前走来走去。不料,天聪两只铜铃眼突然“噌”就发出了火光,大声喝令儿子:“把鞋脱下来!谁叫你买的,谁让你乱花钱的?老子几十年来省吃省喝什么都舍不得买,你倒新潮起来了,钱咬你手啊,脱下!”随来无奈,只得把鞋脱下,刚脱下,他老子竟拿起一把银光闪亮的大斧子,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一双新皮鞋剁得鸡零狗碎。后来小儿子随去忘了前车之鉴,买了条牛仔裤,也同样被他老子大斧一挥剁碎了。
不过严也有严的好,一直没吭声的二嫂终于插话说,听说他们兄弟俩在城里做木工活,混得很不错呢,好像要买房子了。
是不是呀?
不可能吧?
你看城里这房价?
你听谁说的?
大家听了二嫂的话都很惊讶,纷纷疑问。
是呀,三婶说,怎么可能呢?你看城里的房价已经好几万一平米了,做木工能挣那么多钱?
哦——!三叔仿佛恍然醒悟似的说,难怪他们老不回来,原来在攒钱买房子啊,他妈的可真够精的啊,我们还以为他们是恨他老子不想回来呢,原来如此!呸,亏我们还年年帮他老子扫墓,香火钱都亏了。
真是狗屁!!三叔又很突然地大吼一声。
哎呀别急,别急,等下儿子回来问问他就知道了。三婶劝说道。
大家也说,是啊,是啊,还不知是真是假呢,冲古应该比较清楚的。
场面突然静寂下来,连小孩子也不说话了,大家都有了上当受骗的痛心感。
4
上午十点半左右,三叔的儿子冲古一家子终于回到了。大人小孩满脸倦容,累得话都不想说了。三叔本来想问问随来随去兄弟俩的事的,见儿子累得那个样子,加上时间也不早了,忍了忍还是算了,心想等扫墓回来再说吧。于是催促大家赶快上山扫墓。儿媳和孙子昨晚半夜起床又赶了十多个小时的路,累坏了,留家里休息休息,其余妇女小孩愿意去的去,不愿意去的也可留家里。儿子虽然开车跑了十多小时且又堵车,但再累也一定要去,由他陪大伯二伯、婶婶、兄弟嫂嫂们去。三叔提来个早已准备好的竹篮,里面装了拜祭用的牲肉、酒、香烛、元宝纸钱等,交给了儿子。他们没有像有的家庭那样,大包小包的拜祭物品,还订金猪,买制作精良的别墅、豪车、菲佣、日本妹,还有美金、英镑、金条、人民币这些新潮阴币。他们还是比较传统,讲求简单便捷。当然,也可能奢侈不起。
他们要去拜祭的先辈、祖坟一共有五六个,分布在四处不同的山坡余脉上,拜祭完成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第一个要去的,就是村后西面的一处山丘,那里埋葬的就有随来随去父母和祖上的一处祖坟,两处相差数米,平常总是拜祭了祖坟,顺便把随来随去父母也拜了。今年到那后,大家一窝蜂都到祖坟那边去了,二伯割坟头草,大伯用铁锹挖了两块像官帽一样的草皮,准备换下旧的坟头帽,插上新的纸幡,其他人则在帮忙插香、燃蜡烛、点纸钱,热热闹闹的。但是,没人去随来随去父母坟前忙碌了,没人去割草,没人去换新泥,更没人去烧香,放纸钱。任由那两堆坟杂草丛生,幡倒土崩,冷冷清清,像没人管的荒坟野冢,煞是可怜。冲古感到奇怪,叫二伯说,二伯你给镰刀我,我去那边割坟草。谁知二伯急忙拦住说,哎,你不要管,那边不用管它了。冲古莫名其妙地说,那不是随来随去家伯父伯母的坟吗,怎么不管它了?以前我们都一起拜的。以前归以前,今年不用管了。大伯和其他众人也说,哎呀,不用管它了不用管它了,快回这边来。弄得冲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把祖坟弄光鲜后,大家烧香的烧香,拜的拜,说一通祖宗保佑啊,发大财啊、身体健康之类的话,然后放两挂鞭炮,噼噼啪啪——砰!一阵青烟,缭缭绕绕地挂在青草堆、树吖间,药硝味也同时飘起。
这,便完成一处了。
冲古一直满腹狐疑,弄不清今年家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扫完墓回到家里,依然不明所以。
5
家里,三叔三婶早已做好了饭菜,在厅堂一排摆了两桌。两人招呼大家说,快吃饭,快吃饭,饭菜都凉了,肚子也饿了,快,快,快。他们把小孩和妇女赶到靠边那桌,厅堂靠电视这一桌让那些男人们坐,方便他们喝酒聊天。
三叔的儿媳和孙子可能实在太累了,睡得还没起床。三婶交待说不用叫醒她们,反正回到家了,让他睡,睡醒再起来吃。
三叔儿子冲古本来不想吃,也直想睡觉,只是心里有个疑问,老不踏实,总想弄明白。于是,硬着头皮撑着在饭桌坐下来。大家刚坐好,冲古就迫不及待地想问他爸爸,可是,他还来不及开口,他爸爸倒是抢先问他了。他爸说,听说随来随去兄弟俩在城里买房了,你有没有听说,是不是真的?
冲古见父亲问得很严肃,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谨慎地说,好像是吧,听和他同在一个城市打工的老乡说,好像这两天要签约了。
对了!三叔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叫。把大家吓了一跳。
难怪了,你看,你看,三叔摸出手机说,难怪今天一早发微信给我说有特殊情况今年又不回了,原来是这个特殊情况!他妈的,瞒得够深的哦,亏我们年年帮他家扫墓。
哦,原来如此!冲古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大家不让他去那边墓地割草了。
听了他们两父子的话,大家一下子纷纷攘攘起来。大哥二哥说,早就知道他们家没良心的了,地主的品性,来来来,喝酒吧。
三叔举杯喝了一口,有点黯然说,想不到吧,我们向来都对他家真心真意,他们却算计得这么深,唉。
三婶在那边桌站起来说,哎呀,管他了,看穿了就好,谁家没个小九九,大家快点吃吧。
听了这话,大哥二哥两家大人好像突然莫名其妙地顿了顿,像心脏偷停了一下,明显感觉有点不舒服。
吃饭速度一下子加快了,有点像赌气。饭菜在减少,菜显得有点不够,妇女这桌没喝酒只吃饭的,倒不觉得怎样,喝酒的那桌就感觉有点尴尬了。大哥二哥用眼瞟瞟三叔,三叔埋下头,假装没看见。
正在这时,三叔儿媳与孙子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一人端了一碗饭,饭面上堆满了鸡肉,小孙子手里还抓了个鸡腿,两人正从厨房里出来呢。这一来可不打紧,饭厅上大哥二哥的孙子看见有人吃鸡腿,那肯放过,伊哇大叫地说,我也要,我也要!
三婶脸色立刻“刷”一下变黑了,心想坏了坏了,厨房里炖的鸡肉原本是留给儿子他们晚上吃的,谁知他两个?哎呀呀,害死人了害死人了。
好在她心念转的快,刚一转念,立刻就朝儿媳和孙子大喊,哎呀呀,你们怎么吃这个旧菜呀,那鸡肉都坏臭了,也不知是哪一天的,赶紧拿回去倒掉,赶紧倒掉。边说边急忙离开饭桌,快速走到那母子面前,急切地把他们往厨房里赶,嘴里喃喃不清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大哥二哥那俩孙子可不干了,嚷嚷着要鸡腿,有一个还要追进厨房去,被他妈妈一巴掌打得哇哇大哭起来。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他们两家子人,哪里会看不明白?大嫂二嫂两个女人首先发难,各自拉起自已孙子与儿媳们纷纷离桌往外走,边走还边假装骂孙子:哭什么哭,没吃过鸡腿啊,回家杀一个给你吃,撑死你。
大哥二哥与其他人也脸色沉沉地起身往外走了,整个厅堂闹得桌摇盘响,不欢而散。
作者简介
黄伟义,籍贯广东,民间写作者,专注小说创作,写有趣的、看得懂的、能触动人性的作品。有短篇小说集《铁树开花》在爱花城平台上架,有作品获多种征文奖,并结集出版。是中国小说学会会员、中国青年作家学会理事、中国网络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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