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两生

一

“医生，你信不信，人有两生，一个是白天，一个是晚上。白天的你是你白昼的人生，夜晚的梦境是你晚上的人生。”

“恕我直言，木先生，我不信。我一直认为人只有一个一生，白日里辛苦工作，夜里休养生息。现实就是白昼，虚无就是夜晚。”

“是谁告诉你夜晚就是虚无，白天就是真实的，嗯？”

“不用别人告诉，真理就是这样，从一开始就被定义为这样。”

“刘医生，如果是真理错了呢？”

……

助手送走那个姓木的男人，回来看见刘医生眉头紧皱。

助手：“刘医生，是这次的病人很棘手么？”

刘医生：“不，并不棘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世界不能被这种思想破坏，不行，不能这样。我要找到他，纠正他，真是荒谬。”

二

再次见到那个男人，已经是两周后。

“又见到你了，刘医生。”

“是啊，木先生。您的思想让我惊奇，很难不期待您的再次到来。”

“刘医生，您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这个故事一旦开始，没办法中途结束。”

“愿闻其详。”

……

“刘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人有两个人生么，我是从我妻子身上看出来的。她很不同，当然这一点不同不影响我对她的爱。我很爱她。”

“倾听故事有助于了解您的心境，您可以继续往下讲，既然刚才讲到了您的妻子，看的出来您很在乎她，您愿意和我讲讲你们的事情么，越详细越好。”

“刘医生，你知道么，我妻子是我遇见过最完美的女人，没有缺点。她美丽善良，做菜很好吃，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奶香味。说来惭愧，我一开始并不喜欢我妻子，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是我的初恋，在一起高一一年，分手后割舍不下，直到大学了遇见了我妻子。”

“真是一段有趣的缘分，和我的经历有某种程度上的巧合，我和我妻子也是大学相遇，我也有一个高中的初恋，这点我们倒是一致了。”

“是，我曾经觉得我爱那个女人，就算她不再爱我，男人心中总是为初恋留了一个位置，我在大学之前都想着要等到初恋回心转意，直到我遇见我妻子。她不单纯，但是也不做作，满脑子都是我。她很勇敢。……不好意思的说一下，还是她先追求的我，和她在一起我不能控制我自己的喜悦和心安，啊，是怎么回事呢，那种心安的感觉好久都不曾有过，我怕不讲出来我会忘记她。”

“木先生，别着急，一个一个问题来。那您和您太太是如何认识的？”

“大学，一次绘画比赛，我是评委，她来参赛。当时我想和初恋复合失败，心情不好，看那些作品其实欣赏不了，可就算是这样，我仍然能一眼看出，所有画中，我妻子画的最丑。噗哈哈哈，你知道么，我到现在想起来她那个小可爱样子仍然觉得心里软趴趴的，来参赛的大多都是美术系的或者业余爱好的高手，就她来了要了一个白纸，一支笔，蹲在墙角画一个‘丁老头’ ，嘴巴里面还念叨着口诀‘一个丁老头，欠我两个蛋，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简直可爱的不行。比赛结果自然不用多说，那个丁老头简直就是来搞笑的，全场只有我说了一句很可爱，结果这个傻瓜就沦陷了。可是我总觉得我先喜欢她的，就像是命定，我被她的丁老头念叨进去了。只是我不够勇敢，压下了这点小心思。”

“那是什么促成了您和太太的感情？”

“是她的一顿大哭……刘医生，您的脸色不太好，您没事吧，我可以明天再来。”

“不，不打紧，您请继续，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很巧合，我的妻子也是只会画一个丑到不行的丁老头。”

“哦？嘿嘿，您的妻子也很可爱。后来有一款游戏出来，很是火爆，大学里都在打游戏，我是出于无聊看了她打一局游戏，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坑，忍不住手把手带她，后来的故事就俗套了，慢慢的，她一天比一天喜欢我，这些我都知道，游戏里的英雄魅力很容易被她寄托在我身上，可我不能喜欢她，我只想喜欢我的初恋，她和我一个家乡，有一段过去，我可以包容她，我想不到不喜欢我初恋的理由，可是也想不到继续喜欢的理由。只是当时觉得不能耽误我妻子，明里暗里暗示她我放弃谈恋爱了，打算以后相亲，听从父母。只找我们当地人，她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后来我的初恋又好了一个男朋友，好多同学都知道我想和我初恋复合，都来安慰我，其实我当时是有点开心的，像是因为初恋先放弃我喜欢别人我便不用坚持这么多年感人的苦等初恋回头的道德枷锁一样，我觉得轻松，也有点难受。这个时候我妻子出现了，陪我打游戏，什么也不问，我知道她的心思，可我不敢说破。直到有一天，她问我，我的心上人是谁，是不是还是我初恋。为了缓解尴尬，也是为了试探，我发了一个‘不，不，我觉得是你。’ 正常女生的矜持她都不要了，哭着问我，可以是我么可以是我么，那一刻，我真的不能拒绝她，我之前就说过，她就像是我的命定，一出现就拒绝不了。说来好笑，很多人都不支持我们，觉得我是因为报复才选择和我妻子在一起。那个傻子担心了好久，怕我的朋友们不喜欢她，怕他们会觉得我不好，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一旦你不按照他们的剧情脚本来，他们就觉得你变了，然后迁怒改变你的人。您能理解我的意思么，举例来说，就是我的前女友也就是初恋，她并没有我妻子好，和我在一起时候，不管谁送礼物请吃饭都会去，暧昧那些我也忍了好多次，可是我妻子她有情感洁癖，总觉得不喜欢就要彻底拒绝，喜欢了就要在一起，不要矜持。我喜欢和她在一起时候的舒服感觉，吃饭不必注重形象，开心了就笑，想亲亲了就按住她，值得说的是，她那个小矮子我每次都能偷亲成功。大概是内心愉悦使我并没有表现出对初恋又谈恋爱的悲愤，有一些人认为是我先变心喜欢的我妻子，从而攻击她，真是搞笑，每个人都想用主观臆断来插手别人的事情。”

“再然后呢，请您继续”医生的话音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紧张和害怕。

“再后来，我们就是一直在一起，那些人怎么样我都不管，我只是知道她是我此生挚爱，没有她，我再找不到更加适合我的，每每看见她说话嘟嘴撒娇吃东西哪怕放屁，我都能在心里得到来自于上天的指示，呐，这个女孩就是我给你的命中注定，错过了就没了。我无比坚定的爱我妻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刘医生艰难发问“您能告诉我，您的妻子是什么发型么？”

“哦，这个呀，大学里的女生都是长发呀，她也是”

“这我就放心了，的确，我所就读的大学校园女生也都是长发飘飘。”

“可是后来，我无意中提及我喜欢女生是中短发，您能理解我说的那个长度吧，就是到下巴下面一点点。这个小傻子就跑去剪短了她留了很久的长发，以后都保持在那个长度。说真的，每次她给我意外惊喜我都觉得我重新爱她一次，深爱，有人说过，生活是无聊的，爱情只是为了调剂生活才出现的。可是和我妻子在一起，她永远都让我觉得生活有趣，在我看来，生活才是为调剂爱情而出现的。说到调剂，我想起了我妻子的口味，我没有见过比她更神奇的女孩子，不喜欢吃零食，不喜欢毛绒绒的玩具，只喜欢吃猪肉，特别是我家乡的一种猪肉火锅，天天和我约定以后结婚了就要用猪肉火锅养着她。”……“医生？您的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要我帮你请您的助手进来？”

“不用，我只是不能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您的妻子和我的妻子口味一样，发型也是我随口说的，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天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改天大家一起出来坐坐，让她们俩也认识认识，真的是缘分。”

“好，如果有机会。”

“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

送走了那个奇怪的病人，刘医生坐下问助手。

“你听到了他刚才说什么了么？”

“是的，刘医生，他说天快亮了，他该走了。”

“为什么是天快亮了，你看看外面，难道不是天快黑了么？啊？”

“是啊，刘医生，您不说，我没有意识到天居然是快黑了。”

“他为什么要颠倒黑白，说天快亮了？”

“刘医生，您先别激动，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判断，总有一些病人，他们自说自话，活在自己的世界，坚持守护自己认为的真理。兴许刚才那个先生说的天快亮了是他的概念里的一种天黑了，不过是一种说法，先入为主，先入为主，一开始没有人界定天黑天明，第一个人这么命名随后就都这么叫了。”

“可我总觉得他在暗示我，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压抑，不想面对他。”

……

三

又是两周，木先生进入诊所。

“木先生，真是准时，又是一个两周。”

“是的，我只能两周来一次，因为不得已的原因。”

“还是继续上次的故事？”

“是的，我妻子，很久都没有这样讲过有关她的故事了，那些人不让我提她，他们以为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可我这辈子只爱她，哪怕我嘴巴不说，我的心里也不屈服。”

“慢着，木先生，哪些人？哪些人不让您提及您的妻子，恕我直言，妻子和丈夫是最为亲密的关系，没有人有这个权利不让您提起。”

“是的，没有人，可是我们并没有结成婚。”

“不好意思，触及您的伤心事了，如果您不愿意再讲，我们可以从这里终止。”

“不，我不愿意终止，这个故事一定要你知道。”

“好，回到故事上，哪些人不让您和您的爱人在一起？”

“我的父母，我的亲朋好友。”

“因为什么呢，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应该没有人讨厌吧。”

“他们不讨厌我妻子的，她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讨厌她。是距离，他们认为结婚要找门当户对距离近的女孩子结婚，在一起恋爱可以，但是不能结婚。我的妻子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家长考虑到以后负担会大，就是不同意我们俩的事情。”

“那想必您和您太太应该采取了什么方式来使他们改观吧，至少是做了什么应对的措施。”

“的确，我们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就分开，我和她商量着，也就这几年了，只要我们能熬过最开始艰难的几年让家长看到我们的决心，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

“好吧，那最后呢，您和您太太到底结婚了么？”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向你称呼她为我的妻子，我的法定妻子。”

“是我冒昧了，可是木先生，您来找到我，我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实在是看不出来您哪里需要我帮助你？如果您只是为了单纯的来找我讲一个故事交一个朋友，我很欢迎，但是恕我直言，我看不透您的用意。”

“这世间的事情如果都被你看透了，你怎么还能够这样幸福的与她在一起相守那么多年，我吃了你的苦，你凭什么在这里享受？”说完木先生掐住了刘医生的脖子，用力，再用力，刘医生疯狂的叫着助手，可是助手明明就在门外，却什么也不知道。自从这个男人来了，一切都变得很是诡异。

过了许久，这个男人松开手，苦笑“我不能杀了你，杀了你她怎么办，至少在我没有找到和你互换的办法之前，我不能杀了你。”望了一下天空接着说“天又快亮了，我该走了，你知道的，我什么时候会来。”

……

“你当真什么都没有听到么？”

“是的，医生，什么都没有。对了，太太在外面等了您很久，看上去很开心。”

“我知道了”

……

走下去到了花园，看到了目目，刘医生心情才好了一点，只是接下来目目的话却让刘医生寒毛直竖。

“小可爱，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花。这么多年，你待我一如既往的好。”

“什么花？我没有送过你花，我甚至没有出过门，谁给你的花？”

“讨厌鬼，就是你刚才给我的呀，就放在你的西装口袋上的呀。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又换了一身衣服？”

“目目，你看好，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换过衣服，也没有出过门，更加没有送过你花。”

“骗人，刚刚明明就是你，穿了一身蓝色西装，给了我一朵花，让我在原地等你，和上学时候一模一样的呀。”

倏地，刘医生警铃大作，刚才，那个木先生，似乎是穿了一身蓝色西装，右边的口袋上插了一朵花，刚好是妻子手里拿着的这一朵。

“那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切从他出现就变的这么诡异”

四

“我等你很久，整整两周。”

“我知道，我说过，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来的。”

“我建议你别再来了，对于您这段时间的弄神作鬼，我感到了极大的恶意，我不管你是谁，想要做什么，都离我离我妻子远一点，无论你有什么意图，都不要伤害她。”

“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无论我再混账，我也不可能伤害她！”

“你混账，你有你自己的妻子，在我这里装作对你妻子情深意切，现在又来告诉我说你爱我妻子，你是疯了么，故意讲述一段你和你爱人相恋的故事，我只是觉得巧合，可是后来你说你妻子的发型，习惯以及送我妻子那朵花，这些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为什么，我知道了，啊，我知道了，不行，我不会成全你们的。你们两个是故意的，你想告诉我，你喜欢我妻子，她也喜欢你，你要取代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除了目目。”

“混账，目目是你可以这样玷污怀疑的么，因为一直拥有便不珍惜不信任了么，轻而易举的就因为我这个陌生男人的一番话推倒了你对你妻子的信任？如果是那样子，果然我才是最爱目目的，这个人生不应该给你。”

“……”

“我们换，你去那个痛苦的窒息的没有希望没有她的人生，我来你这个人生。”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和你互换人生，你的这个幸福的人生是我给你的，我快撑不下去了，我想要要回这个人生，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荒谬，哪有人生可以互换，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木先生，我知道，您的心理出现了一点点问题，刚才是我不好，不应该刺激您。我们只是两个有些巧合的相遇缘分，实在犯不着在这里争执，况且我觉得木先生您并没有什么心里疾病想要同我求助，从今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刘医生，你怕了，不，我不应该说你怕了，而是，你知道了，对不对？我早应该想到的，如果我觉醒了，那你不应该如此迟钝的没有察觉。”

“……”

“你早就知道，你的目目和我的妻子就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个人。”

“是，我知道了，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可是我从未想过还有一个你，我不知道你是哪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甚至好多我和目目的记忆，也是通过你说起了以后我才能想的起来，这些让我很不安。很久以前，我就发现，这个时空是围绕着我动的，怎么说呢，我和目目结婚有十年之久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变化过，一直都是大学里的样子，你知道我的意思么，不只是长相甚至她的头发都没有长长过一毫米，一直都是我爱的刚刚好超过下巴的长度，说话的方式没有变过，在学校她就喜欢叫我小可爱，小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称呼我。”

“那你很幸福，我的目目我想要她叫我一声都是奢望，”“目目和我或者说是和你当时出的事情你还能想起来么？”

“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这么说？”

“也对哦，你不知道很正常，一切痛苦都让梦境外面的我承受了，你躲在这里和目目一天一天的幸福。梦境中的人的确很难回忆起现实生活中真正发生了什么。既然我来了，我承受的你一分不差的也要承受。”

“……好”

“你记得大四毕业带着目目回家的样子么，她脆生生的叫着你家里的亲戚，眼睛里面既有胆怯也有勇敢，可是你家里人真的接受了她么？明明对目目什么毛病都挑剔不出来，就是因为距离远不同意，你知道的，目目有非常严重的过敏症状，那些过敏物质稍微碰一碰就会引起很强烈的后果。你明明知道，可是你还是没有好好照顾好她，家里人都喜欢你的初恋，因为你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距离近，两家互相熟悉，做什么都方便，可是因为这样就要否定一对年轻人想要在一起好好过生活的心意么？你无意中告诉了你初恋女生目目过敏的事情，你以为你是一时大意，可就是这样，目目过敏体质在那一次爆发的不可控制。”

“是我的错。”

“不，是我们共同的错。”

“再后来呢，后来目目怎么样了，实不相瞒，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任何关于目目以前的的记忆了，这点倒是和你说的梦境中的人不太记得起现实生活中的事情有些相似。”

“所以，你愿意相信我？”

“是的，我愿意，因为我在这个世界感受到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印象中，我几乎看不清别人的脸，只是靠着主观感觉来知道这个人是谁，而且我几乎不做梦，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睡着过。”

“你当然不会做梦，你是我的梦境，你本来就是一个梦，哪里还会有你自己的梦。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可以轻易找到你，你却不太容易找得到我的原因。”

“别说这些了，目目后来呢？”

“后来她还是嫁给我了，只是那次过敏让她的身体有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她再也醒不过来。我和目目以前有多幸福，后来就有多艰难。我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她许诺结婚后每晚给我暖被窝做夜宵，这些都食言了。如果我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就不应该带目目回家，哪怕不能和最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可是你告诉我这些我也不能帮助你，如果如你所说，一切都是我的梦境，我这个梦境里的人怎么能够出去帮助你？”

“你能帮助我的，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助我，只要我们互换人生。”

“互换人生？荒谬，我从未听过人生可以互换，真实的人物人生互换都没有可能，更何况是虚假的梦境和真实的人生怎么互换？”

“刘医生不要不识抬举，你怎么知道人生不能互换？你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你所看过的专业书籍？还是说你接受的人生观世界观？笑话，刘医生有没有想过，你坚持的真理是怎么样在你的脑子里生根发芽的？是怎么样让你坚定不移的相信的？难道不是我告诉你的么？现实生活中的我一点一点的告诉我的大脑真理是这样人生是这样，刘医生你作为我的梦境，你认为你还能得到什么除了我想告诉你之外的东西？”

“慢一点，我脑子有一点混乱，麻烦您，慢点。”

“好，还是那个时间，其实你可以好好考虑清楚的，只要你不再是我的附属品，你从这个梦境里面出去，我进来取代你，我来经历这个无趣的梦，我来照顾目目，你去外面，过着你信奉的真实人生，外面的世界可比这个梦境丰富多彩的多了。”

“好，如果可以互换，我和你换。这个人生太过无趣，什么也让我打不起精神来，至于目目，我只知道我爱她，可是这未必就不是你的潜意识强加于我，我根本回忆不起来我和她的任何事情，只有你说了我才能记得起来才能有反应。你才是真实的我，我不想被困在这里。梦境以外的人生才是真实的人生。”

“好，仍然是两周时间，你也可以准备一下。”

“等等，为什么一定是两周时间。”

“因为我一开始发现我的梦境里有一个你有一个目目的时候，我就开始研究怎么样让你觉醒，我曾经用过很多种方式叫醒你，可是你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后来我发现黑夜和白昼之间有一个灰色时间，傍晚和黎明。这个时间段于我们是一个相交的时间，可是只有每个两周我才能进来一次，要不然本体和梦境都会完蛋。”

“嗯，我明白了。就两周以后。”

“刘医生，您可要想好了，出去了就不能反悔了。”

“我想清楚了，既然我引以为傲的人生是虚假的，那我愿意出去，之前你是白昼，我是黑夜，那两周之后，我是白昼，你是黑夜。我想要一个真真实实的人生，你想要一个活蹦乱跳的有生气的目目。”

“是这个意思。”

“可是木先生，我暂时还是这么称呼你吧，目目兴许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了，这样你也要和我互换么？她并不是你描述的那样子有活力，甚至有一点死板。这样你也要和我互换么？这个世界真的是无趣呐，从你第一次见我，我就发现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东西再不转动，上次你掐住我脖子，我的助手明明就是在门外面，可是他却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再后来我发现我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你说的两周，于我或许就是一瞬间的事。”

“这些说明你已经开始不信任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以你为本体支撑，你一旦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你的潜意识自然而然的就要摧毁它。”

“那我和你互换以后，你怎么办？”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两周后，记得了。”

四

“你来了？”

“嗯，时间到了，你该出去了。”

“说来您可能不信，从你上一次离开，我在这里坐着一共没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嗯，你自我意识开始苏醒，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还有呢，还有什么情况么？”

“有，我以前虽然和目目在一起生活，哦，就是在这个梦里和她相伴，我经常听不到目目的声音，我只是知道她的意思，就像是直觉性的知道她要说什么，也像是我的一种主观认为，甚至我想了想，我在这里其实是听不到声音的，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我都知道怎么做，顺着那个感应往下做就好了。可是在你离开的那几个小时里面，我明明没有见到目目本人，可是我耳边有她的声音。大学时候，她总是淘气，爱叫我小哥哥小哥哥，还喜欢在我腿上画一个一个的丁老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到她真实的声音，就像是她在耳边说话一样。”

听到这里，木先生眼睛里竟有一丝喜悦的光芒，看来一切的努力都不曾白费。

“那我们开始吧。你出去这个梦境，外面也有一个目目。”

“嗯，我明白，你刚才说，哦不，你两周之前说，我和目目因为家里没有人同意，她过敏醒不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嗯，这个有点复杂，一切等你出去了再说。”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出去呢？梦境和现实哪里有这么容易可以互换？”

“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相信我，外面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这个只是一个虚假的你自己创立起来的世界，心里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坚持这一个想法就好了。这样梦境一旦得不到你的信任，也就留不住你的潜意识，你就自然而然的出去了。”

“好，我尽力配合你。”

“嗯，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听周围你能听到的所有声音，不要忽略任何一个微小的声音。”

“好，……额……”

“怎么了呢刘医生？”

“我好像听到了我妻子的声音，这么多年，我感觉我第一次听到了她真实的声音，不是靠我的判断而是我真真实实就感觉她在我耳边叫我。”

“跟着她的声音出去吧。”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

刘医生醒来后，看见自己在床上躺着，旁边趴着目目，和记忆里的目目有点不一样，这个目目有点老了，想动手碰碰她，却发现肌肉萎缩的厉害。

门响了，进来一个人，让刘医生脸色大变“你！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不是说从今以后你是黑夜我是白昼么？”

“刘医生别激动，不，准确的说来，您并不是医生，而我也不是什么木先生，一切都是您太太的良苦用心。”

“真是要让人疯掉了，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真实。”

“刘先生别激动，这个就是真实的世界。不存在什么黑夜人生和白昼人生，一切都是为了治疗您我和您太太想出来的办法。”

巨大的吵闹声已经让一旁睡着的目目醒来“好久不见，小哥哥。”目目用手捂住脸“好几年过去，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哥哥，你还记得你带我回你家么？”

“记得，我家里不同意，后来你过敏昏迷。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对不起，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没有昏迷，昏迷的人一直都是你。”

“你和木先生哪个说的是真的，木先生告诉我你昏迷，他是现实生活中的我，我是虚幻生活中的他，因为你昏迷所以他要进去梦境，他想要一个活生生的你，我信了我们是一体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小哥哥，你别着急。这些都是我和木医生定好的说词。你开车带我回你家里，结果路上翻车，你为了保护我，自己受了重伤就一直昏迷。我以为你这个样子就一直醒不过来了，这样我也能守的了你一辈子，后来我遇见了木医生，他告诉我，你这种的不属于真正意识上的昏迷，你只是将你的意识还有记忆封存起来到你的潜意识深处，必须要有一个巧妙的办法告诉你，让你自己意识到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幻。他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细节都是我告诉他的，只有越仔细的记忆才能更加强烈的刺激到你，每两周见你一次，是因为你的身体只可以每隔上两周才能接受一次治疗，也就是木医生的意识介入。”

“所以，只有我自己想要醒来才能醒来？”

“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我知道你最在乎我，之前就一直担心我的过敏体质，由木医生意识介入后告诉你这些事情来刺激你自己从深度的昏迷中醒过来，只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你在那个世界里面居然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医生，木医生将计就计，装作他是病人，找你看病，后来发现你的个人意识太过强大，没办法给你灌输现实世界的信息，只好让他装作是你，另一个人生的你。”

“所以说，不存在白天的人生，和夜晚的人生，只有这一个真实的人生，从头到尾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嗯，傻瓜，木医生那么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相信你所处于的那个世界是虚假的，但是由于你自身对那个世界的坚定，只能告诉你其实有两个世界，然后慢慢的推翻你对那个梦境的信任，从而让你出来。只要你有了想要出来的心思，很快就可以醒过来。这是我们商量过后觉得对你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

“嗯，我还是有点懵。”

“我很担心你。你睡了很久。”说完目目终于忍不住多年的泪水，哭了出来。“小哥哥，你知道么，我坚强了好久，我甚至想过，如果这就是你的一辈子，一直躺着醒不过来，也没有关系，我陪着你，一开始我奢望你醒过来，时间越久，我就越是觉得绝望，我不奢求你醒过来，可是后来你的肌肉开始萎缩，器官也开始退化，如果你不醒过来，我怕我会真的失去你。还好这个时候我认识了木医生，那么多医生告诉我你醒不过来，只有木医生说，你只是睡着了，深度睡着，就像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深度睡眠，不过睡得时间有点久了。我求他帮你治疗，将你重新带回我身边，后来他发现你之所以睡着醒不过来是因为你自己给自己建立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你有我有你想要的一切，你在那个世界如鱼得水，只有让你开始怀疑那个你建立的世界，才能让你相信他，重新醒过来。我不知道我这样是不是自私，或许你根本不想醒过来，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哦，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怕我坚持不到最后了。我不知道你睡着了有没有想我，我很怕你永远的在那个你自己的世界里沉沦，陪着你塑造出来的我，我一个人在现实世界里空荡荡的，你睡了好些时候，你要再不醒过来，我就老了，可我此生心愿就是要嫁给你。～唔，原谅我，能够再次这样拥抱你，我觉得真的很满足。”

“目目，我都知道了，我们是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然后我昏迷至今。那后来呢，后来你的过敏导致昏迷都是假的？”

“嗯，木医生说，你最在乎什么就要给你讲述什么，上学时候你总是管着我，怕我过敏体质爆发，怕我生病，只有让你知道我过的不好很不好，才能让你想要醒过来照顾我。”

“目目，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要你醒来，我真的觉得没什么。你不醒来，我就觉得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你是黑夜的世界，我是白天的世界，人生都没有交界线。我在这个世界空落落的游荡，你在那个梦境里惶惶不知。”

“嗯，别怕，我醒了，等我康复，我来照顾你。我还想再给你举办一次婚礼。”

听完这句话，想象中的高兴并没有出现，目目反而露出了难色。

“怎么了？目目？”

“小哥哥，我现在变得老了点，丑了一点，再做你的新娘会不好看。”

“傻瓜，哪怕你到了七老八十我也想再娶你一次。”

“真的？”

“嗯，安心嫁给我，以后的日子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啊，小哥哥，等你好了，我要每天都和你手拉手散步，一起去吃饭，每半个月，不，十天就去吃一次我爱吃的那个火锅，这些年，你都不陪着我，我自己都没有吃过了～还有还有，我要每天给你做饭煮菜，宵夜，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这么高的个子，你太瘦了。”

“好，出去以后，你想要怎么对我好，我都受着，我要好好享受来自于老婆的真正关心。”

“不行，你不能只是享受，你也要爱我，比我爱你要多一点，要对我很好很好才行，”

“好，等我好了，你要什么给你什么，慢慢的一天一天对你更好。嗯？好不好？”

“好。”

“好不好，大声点，我睡了很久，耳朵有点听不到了。”

“好，好啊，当然好。”

“目目，老婆，媳妇，我很爱你。”

“我也是，好爱好爱你。”

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也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六

中心精神病院，一个老太太哭着慢慢走出来，只留下身后长廊最后一个房间里那个年轻女子。

“不好了，老太太晕倒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几个人一起搭把手将老太太扶起来做到一边休息。

“阿姨，您没事吧？”

“谢谢，谢谢，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

“那个老太太怎么回事”，新来的护工问一个有经验的老护工“怎么天天来，天天哭的？那个房间里的女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小张，你这话问问我就好了，可别当面问老太太去。老太太也是苦命人 ，那个房间里的女人你见过吧？”

“嗯，我从窗户上看过的，很漂亮，一开始我来的时候很安静，最近感觉疯的厉害了，时常自己对自己说话，不过精神病嘛，不都是这样子？”

“唉，小张啊，我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在这里了，这么长时间了，最近看着是越发不好了，最近一直自己和自己说话，你好好听着的时候，你就能听出来，她把自己分成了三个人！”

“我天呐，三个人？”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个女孩子在大学里面有一个特别相爱的男孩子，两个年轻人在一起那真的是要多好有多好，后来家里父母不同意，男孩子想着说，带着女孩回家看看，兴许爹妈看见了女孩子，自己再说说好话，这关就算过了呢！谁知道，开车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男孩为了保护她当场就没命了，女孩子也是抢救了好久才捡了一条命。男孩家里迁怒她，都没让她看上男孩最后一面，女孩病好以后想要去上个香结果发现男孩一家都搬家了，生生的把自己给急疯了。”

“啊？那她知不知道男孩已经死了？”

“应该是知道了，才疯了。接受不了事实，一开始她把她自己分成两个人，一个她，一个那个男孩，自己和自己说话，有时候我看见她，还和我用两种口气打招呼，最吓人的是，她说那个男孩出车祸昏迷，在做梦，她要把他从梦里揪出来，让他回到现实中陪着她。”

“太可怕了，我理解不了。”

“你知道咱们新来的那个精神科医生么？”

“知道哎，挺帅的。”

“这就是她的第三个人了，自从她换了这个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面孔刺激的，更严重了，她自己创立了一个新的角色，我听她叫那个新角色‘木医生’，说是那个木医生能够进去梦里，告诉她丈夫梦里都是假的，只要她丈夫清醒了，愿意出来了，什么都好了。哪有什么木医生，哪个医生神通广大能进去一个梦里？她自己叫目目，她这个木医生自己进去自己的幻想，给自己编了一出故事。只是可怜了她妈妈，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天天这么疯疯癫癫的。”

“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谁说不是呢，快走吧，别让老太太听见了难过。”

“嗯。”

一阵风过来显得老太太的身子又抖了抖。

七

病房里。

“目目，这些年你有没有很想我啊？”

“想的啊，特别特别想你。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怕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没事，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我要好好宠你，好好补偿你。”

“好啊，再也不许离开我，再也不许把我留在没有你的世界，我太害怕了。”

……

“小哥哥，你怎么不回复我？你在哪里，我怎么又找不到你了？啊？啊啊啊啊？木医生，木医生，求你出来，求你帮帮我，他去哪里了，我怎么又找不到他了，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说完，一脸崩溃的女人瞬间换了一个神色“好的，别慌，他没有出去，只是刚好醒来太困了，又睡过去了，不用害怕。”

“谢谢你，木医生，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同一个脸上浮现出来了两种神色，一个感激，一个欣慰。

门外，新来的精神科医生叹了一口气，“医生和病人居然是一体，医人者和被医者，一个人分成了三个人，病人，医生，家属，这个真是棘手呐。”

走回办公室，意外的看见了病患的母亲。

“阿姨，请问我能帮你什么么？”

“我希望让目目出院，这么久了，我想让她出院。”

“什么，阿姨？现在让她出院，不利于她的康复啊。”

“我知道，只是我和她爸爸商量着，想让她出去，去到处转转，兴许对她的病有所帮助。”

“阿姨，不行，不管出于什么立场，我都不能让一个根本病都没好的病人出院，这样子对于她对于别人都会是一种不可逆转的伤害。”

“够了，我自己的女儿自己决定，我一定要让她出院。”

“阿姨，恕我直言，恐怕不行。”

“你们一个一个是要逼疯我么，好啊，大家一起疯掉好了！啊啊啊啊，我女儿没疯，她没疯啊！”

“什么，可是从您女儿的表现上来看，就是有着严重的精神分裂。”

“是，她没疯。她一直都清醒着呢。”叹了一口气，“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阿姨，我不明白啊。”

“也罢，前几天，我和她爸商量着把家里收拾收拾，将房子卖了换来的钱给她继续治病，谁知道这一收拾就找到了一封信。”

“信？”

“是的，是我女儿在疯掉之前写的信，或许是在她打算要疯掉的时候给我写的信。”

……

“妈妈，如果你能看到写封信，就来找我吧。

妈妈，爸爸，原谅我，我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小哥哥离开我的事实，我知道，他死了。人对于死亡的定义总是那么简单，肉体消散，精神不再，可我不愿意他这样子简单的离开我，我总觉得他就在身边，他的记忆，他的习惯，他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时时刻刻在想，人生到底有几个，世界有几个，是不是我此刻待着的白昼世界才是假的，他并没有离开我，他只是在夜里，在我的梦里，也许我现在才是梦里，他的到来与我的相爱直至他的死去都只是我的一个噩梦，只有我睡去，混沌中的那个有他的世界才是我们真正的世界。

我曾经说过，他在哪个世界，我就陪着他去哪里，这个世界没有他，我就去有他的世界待着，不过是将白昼换成黑夜，黑夜转成白昼，我白日的疯癫只是我的噩梦，夜晚的梦境相守才是我真实的人生。如果日日夜夜这样相守，也是一辈子。

妈妈，原谅我，我太自私了，我承受不起现实的失去，我宁愿选择虚假的拥有。就让我沉沦，就让我从这一刻陷入混沌，带着他未离开的生命，在我的身体里一起存活。

妈妈，如果你能理解我的悲哀，请原谅我，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看到这封信，可是我想着等你找到这封信我已经和他相守了好些年，一个人因为自己的懦弱逃避而让亲人痛苦的行为是不勇敢的。等您找到这封信，就来找我吧，也不知道会过去多少年，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已经疯掉，只是我在这一刻只能逃避。

从您找到这封信，我愿意清醒。

我爱你妈妈，原谅我。”

……

良久的沉默过去，没有人打破寂静，直到敲门声响起。

“进来！”

“目目，乖女儿，怎么是你？”

“妈妈，对不起，我没病，骗了你这么多年，我太自私了。”

“唉，不怪你，你心里也苦。不怪你。不怪你～”

“妈妈，我太任性了，只想着自己，我接受不了他的离去就封闭自己，故意看不到你们，放任我自己疯癫。”

“没事，好孩子，好孩子，你能再一次这样和妈妈说话，妈妈已经很开心了，再痛苦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头憋，告诉妈妈，妈妈陪你一起过去，好不好？”

“嗯，妈妈，我要出院。我给了我这几年的怀念时间，也够了，接下来我只是妈妈的女儿。”

“好，我们回家。”

————

“大姐？听说那个叫目目的精神病人这么久以来都是装疯的？”

“是呀，可不是嘛，也真是够狠心，看着她爸爸妈妈那样子操心，硬是装了下来。”

“可不是嘛，太自私了，太自私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非要气死不可。”

八

明亮的医生办公室坐了一个沉默的女人，医生刚进来，就率先打破了沉默。

“目目，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

“最近感觉怎么样？

“很好，我觉得您治好了我。””

“嗯，这种办法虽然危险，但是值得试试，你看，我们这不就是成功了么！”

“是的，我母亲相信了我。”

“那就好，人不能永远只是活在幻境，你能及时醒过来才是好的。”

“医生，为什么你愿意帮助我，假假真真其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疯了么。”

“不为什么，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没有疯掉，不仅是帮你，更是为了我身上的职责。一般的精神病人如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会观察周围的环境的，可是我第一天来你就会看我，会观察你妈妈，每当你妈妈露出痛苦的表情，你的脸上虽然无常，可是我总能感觉到你的悲伤和挣扎。再之后我了解到你的故事，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你根本没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因为没办法接受事实，就将自己的内心封存起来，这种案例其实并不少见，只是之前没有人敢往你身上想过。毕竟要一个妙龄女子放弃大好年华装疯卖傻一辈子，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想的。”

“是的。我是装疯。可是，医生你怎么看出来我在和你求助呢？”

“我来以前你的情况我就了解了一些，当时你只是将自己分成了两个人，可是我来了以后，你出现了第三个人，也就是那个医生，你要你自己塑造的医生去救你的小哥哥出梦境，在你的想法中，你和你的小哥哥又是一体的，岂不就是暗示我，要我这个现实中的医生帮助你回复正常。”

“是的，没错。”

“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想要回复正常了，不怕自己这么多年已经回不去了么？”

“怕，可是我更怕我妈妈伤心。她已经很老了，每次来看我都要为我伤心，我也不总是混混沌沌的，总有清醒的时候，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伤心，为人女儿，我不够称职。”

“我实在不知道告诉大家你是正常的，甚至帮你藏好那封信然后暗示您母亲医疗费用增加直到她动了打扫屋子卖房子的心思，找到那封信相信你是正常的，我做的对不对。病者有自医的心，医生也得成全呐。只是你现在能分清楚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么？”

“不，我不用区分。我想好了，我一方面没有办法放弃对我小哥哥的执念回复到正常人的思维，因为我不接受他的死去，另一方面，我又不能接受我母亲因为我每日担心，不能放纵自己就这样疯下去，疯掉或者正常于我都是痛苦。所以我不打算区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失去爱人的人很多，他们很多人都是收拾好情绪难过一阵子，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逝去的爱人永远放在心里怀念。”

“医生，我试过的，没用。如果可以，我能够用一辈子怀念我的爱人，可是我做不到，明明你能想的起来这个人的样子声音，想起来他说话的口气，知道他的一切，可是你想要去见他，你却是翻天覆地也找不到这个人，你痛苦，你挣扎，你对此毫无办法。这样我怎么能只是放在心里怀念？”

“……”

“医生，您不用劝我，我感觉我现在这样子挺好的，我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无论我去哪里，去做什么，都有他陪着。

我都想明白了，为什么人生界定就是按照约定俗成的方法？所有人都认为白天的这个人生才是自己的人生，晚上只是自己真实人生的反映。可是我却认为我有两个人生，一个黑夜，一个白昼，在白昼，我尽心尽力工作，侍候父母，这是我白昼的人生，我若是想起了我的爱人，我就会告诉自己找不到他也没关系，这是我的一场噩梦，梦醒了，晚上就能看见他，黑夜才是我的真实人生。不管是黑夜还是白日，我都不曾失去他，也不用让父母担忧。我觉得这样对我和他也是一种成全，如果白天找不到，我就等晚上，等他来找到我。”

“我有点震惊，甚至是费解。我以为你向我求助暗示自己没病是想通了，原来是找到了这样一种安慰的心理。”

“嗯，是的，医生。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治好，自从失去以后，我就在想，这个人生是假的，那个混沌的才是真的，可是现在我愿意有两个人生，它们将会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在我的体内交替存在。

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用这种方式，我哪个都不会失去。这是病吗？这不是，这只是自我对自我的救赎。

每个人其实都有两个人生，拥有的就存在的就放在白昼，逝去的怀念的就放在夜里，怎么都不算的是失去。”

“……”

一日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