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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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看来，文和韬绝不般配。
文给人的印象总是叽叽喳喳。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总喜欢站在教室门口咋呼，来一位同学打一个招呼。人家都进班了，她还在门口晃来晃去。可当老师一在走廊那头出现，她就会猫腰哧溜一声钻进教室，装成一副城府极深的样子恭候老师大驾光临。
最让大家可笑的就是文猫腰。本来是高挑儿个儿，猫腰时腿长的没地方放似的，如同拉着两个弯不下去的木棍，又像撑着的圆规。
可文长得漂亮，是班里的班花儿。白皙的皮肤，精致的瓜子脸。别看那脸精致，满溢的却是一脸天真，天真的让人怀疑她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也确实如此，在教室，文经常打翻墨水瓶，弄湿书本……很多时候还会祸及他人。如果你埋怨几句也无妨，文会一脸无辜，一副乾坤无可扭转的绝望让你不忍心再说什么。文的音乐、美术、体育经常挂科，但不用怀疑她的智商，她数学总考第一。
文很有忍耐力，无论谁和她开再浑的玩笑，她都不恼，一副“我容天下”的模样。人家都叫她“葫芦冰”，男生也这样叫她，在她听来，就和叫她的名字没啥区别。
韬则不是这样。
韬比文矮了近一头，还有一双罗圈腿儿，黝黑的皮肤，与之搭配的是枯黄的头发，还稀稀落落的，都被他刻意的留在前半球，一副惨淡经营的样子。
大家都说韬是聪明绝顶，不过韬也真有才。平时有问题只要请教他，总是会有办法的。临毕业时，韬进了一批留言薄，从外形看，的确不怎么样，但便宜。大家都是同学，买过的也就作罢了，没买的就转不开脸再去别处买了。我也要了一个，本不太心仪的，但韬悄悄地说：给你，得便宜五毛钱。你是咱班的大才女嘛。一副亲近虔诚的样子。再想想他平时对自己也都恭敬，心里那些许的不如意也就瞬间消失了。似乎还觉得赚了些什么，是友情吧？在别人面前就忍不住给了他好评。那次，他卖了不少。前两年同学聚会，一位同学举着酒杯笑骂韬狡猾，说他每个人都便宜了五毛钱，还免费送了一句悦耳的话……我们都大笑起来。
韬人如其名，很有韬略。他是我们的生活委员，是班级重要领导人之一，再加上善于动手，包揽了文的实验、美术、音乐等所有作业和考试，保证了文的顺利通关。或许因为这，文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吧。同学都开玩笑说这是英雄救美。当他们一起进教室时，男生就会起哄：白雪公主和小矮人驾到！看他们的表情，也是一副各得其所的模样。
韬是甘愿做文的小矮人的，有时我们女生和文聊天，韬就会在一边端茶送水。递给我们的水杯我们会马上接过来；可他给文的，总在半空中悬好长时间。文似乎在考验他的耐性，就不接；韬也坦然，就那样理所当然地等着，等的时间很长，我们都觉得手酸了，文想接就接了，不想接还是不接。韬就放下来缓一缓，再端起来。至于什么时候接了，我们都不大记得了。
毕业了，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忙着找工作，似乎也就把他们给忘了。几年后听说文随韬回他老家，我们也觉得顺理成章；可后来，却都让大家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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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跟着韬回家做了老师。文粗枝大叶的，不过更多的是豪爽直率，就教了数学。而韬则教语文，还会和学生一起唱歌，作诗……学生都把他的小矮人形象忽略了，尤其在女生眼里，韬就是文采斐然，高大帅气的白马王子。
同事都劝文小心点儿，可文总觉得大家太爱开玩笑了。韬啊，在她看来，就是丢在大街上也很少有人看一眼的那种男人。想当初如果不是韬的执着坚持，他们绝对不会有今天的缘分的。韬曾经为此付出那么多，他怎能不放在心上呢？
或许韬也渴求被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他的学生宛就能做到，她把韬当做郭沫若一样。宛毕业后依然给韬写信，文也不忌讳夜深人静时韬的办公室还亮着的灯。文也知道，那是韬在给宛写回信。文是不用担心的，在她身边，已有一儿一女。她就不信，即使当初端热水的劲儿下了，现在儿女双全还拴不住韬的心。一个黄毛丫头，不足为虑。
也不知天公何意，宛大学毕业了，竟也分到了他们学校。原有的师生情谊让他们更投缘。
不知从何时起，文半夜醒来却发现那半边床是空的。起初迷迷糊糊不在意，等她在意时，韬竟也不含糊，“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宛已经流产了两三次了。在她的印象里，韬似乎也就两三次没有回家而已。一切，都是在梦中发生的吧。
韬家里炸开了锅，校园里也闹腾开了。
在家里，父母打，韬拗着；文闹着，韬受着；孩子也是哭作一团……回到学校，宛也是以死相逼，这未嫁先孕如果再被抛弃了，这脸是没地方挂啊。文也不再可有可无了，宛也不再温婉了，同一个校园，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了就相互对骂，甚至大打出手。
最煎熬的应该是韬吧，头发更枯了，腿也更罗圈了，但文与宛这对师生仍不相让。夜深人静时，韬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有人开玩笑说：老牛吃嫩草，也不好嚼啊。
韬还是和文离婚了，家里被文的娘家人砸了个稀巴烂，韬也被顺势揍了一顿，据说还卧床三个月。
韬和宛结婚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没别的路可走吧。韬宴请同学，大多数都没去，觉得这事不该这样；也有去的，觉得文自从遇上韬什么都退化了，退化到了无情趣。也有人说：这不是韬捧杀的吗？男同学也有羡慕的：想咱们这老牛也能吃嫩草？韬可是咱们班唯一的老牛啊！韬只是端着酒杯笑，就如当初端着水杯期待文接一样，笑眯眯地全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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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离婚后离开了那座城市，又回到了家乡。十年的婚姻，化作了云烟。曾记得走的时候正值芳华，而今，伤痕也爬上了眼角……文说了，此生不再嫁人。我们都知道文的随意，没想到她也竟如此坚定。
韬领着宛，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生活如五线谱，无论怎么跳都是音乐，不同的是，在你的生命中，你在意谁，或是谁在意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