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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道南北方向。下了国道，向东步入乡道。凛冬的寒气似乎凝成了冻乳，人游其中恍若漂浮一般。眼前的铁道桥结实静默，俨然是一座进厂的拱门。熹微的晨光映得通天黛蓝，近前的群山被黛空笼罩，远方的山峰插进了天空。
前方是下坡，长长的斜坡。208乡道是一条专用道，用来连通国道与工厂；后来开山筑基，又接通了另一条国道。寂静的山区因了这一条道，因了工厂、公司的连续开发，像一头沉睡了万年的巨兽睁眼醒来。
虽说是乡道，却也足够宽敞，中间黄色的隔离栏随山势起伏而蜿蜒远去，执拗地把道路分成了上下四车道。它是一条新路，晚秋时节刚竣工通车。第一次行驶在这条乡道上，是一个清朗的早上，秋阳在正前方迸射，透过山顶发黄的树叶，洒了一地金光，青黑的柏油路面洁净如出浴的秀发。在此路上驱车并不轻松，虽车辆稀少，然而它好似随意曲折，上下高差也令人惊愕，往往是陡陡地上来，再急急地下去。在与原有旧道的连接处，是一个完美的回头弯，逢到此处，必是向左打满方向盘，接着快速向右打满，同时猛轰油门，手脚并用，眼脑契合，不得有半丝疏忽。此处，遇雨必滑，雪天则禁止通行。今冬第一场雪，雪不大，却见这里站了两排交警在沿路撒盐。好在，这里不是我上班必经的路段，工厂和公司的大门口，还在此之前。
清晨，我和马处长在国道口下车，再坐上有通行证的车辆进入厂区大门，只是我俩总是提前好久就到了集合点。他喜欢散步，也就不惜脚步，工作时总在各个台面走来走去，在主控楼里上来下去。我爱漫步，随心走动就很满意。由是我们会边说着话，边向着大门走去。
雪停数日后，气温降到了极点。路面上的积雪被铲雪车推到路旁，堆起两堵雪墙。路面中间仍存有一层残雪，不久就成了一层薄冰，光滑得像一面玻璃。
我们一前一后，缓步慢行。出了铁道桥，就走入了山野，正东的前方是一座偃卧的大山，山体宽大，有连绵之势，它的前面绕着半圆的乡道。左边的山麓盖满了冰雪，几座大楼傲立山谷，与谷中的各种树木一样，头上戴了厚厚的雪帽。右手边则沟涧相连，春天的新绿，夏日的葳蕤，秋季的斑斓，现在的冰天雪地，如今都在这里面。山沟里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有脉络的。能平整的小块儿地方，就种了庄稼，有玉米，高粱或红薯，平日路过，总想着山区的高粱是不是品质更好，红薯是不是会太硬，黄心的，还是红心的。其实，这里的红薯，黄心的和红心的都有，秋日里我俩晚上散步回来，两样红薯各买了五斤，蒸了或者煮了，味道与家乡的不相上下。涧沟若是坡度太大不宜耕作的，就是林木的领地，核桃树，花椒树，速生杨，似是某处的主角了，常见一片片斜坡，一片片林地。若是沟底，或是边边角角的地方，比如山阴的路边，就是一方未开垦的处女地了，它们向来是野构树和小榉树的栖身之所。
寒流从脚边掠过，从后背推来，又从左边横扫了脸颊。风大路滑，前头的马处长此时走成了企鹅步，摇摆双臂，两脚轻提，像极了铁掌水上飘。他在前头一步三滑，却又不失时机地想考考我，向右一指：你说，树上那三个是什么鸟的窝？
长自沟坎的树顶上伸出三根横叉，上面各有一个鸟窝，在枯枝间孤零零的，任寒风欺凌。它们曾经热闹过，春秋季住过温软的鸟儿，一定也听过雏鸟的呢喃。不过，现在里面必不会住着鸟雀，它们顶上的雪冠很平整。我跟上他，说，应该是老鸹窝，喜鹊的窝会封了顶，规格高了许多。也可能是灰喜鹊的窝，灰喜鹊搭窝很潦草。
山脚拐弯处，出现一块干净的路面，我俩站定，边聊边频频回头，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有车从背后停下，载上我们直奔大门。许是路滑难行吧，到此时也没见车过来。一会儿后，马处长眯起一只眼看向后方，喝一声：终于来了。
我们钻入车里，热风迎面扑来，甚是温暖。车子重新启动，热切地奔向前方。
寒风又如何，冰雪又如何，还不是被甩在了身后？至此忽然觉得，热心地面对，热情地奔赴，才是最开心的事。人生也是一场奔赴。只要够热烈，像火烈鸟飞过天空，像林花灿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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