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哪里知道此时的建国依旧在他俩曾经呆过的教师里秉烛夜读。偌大的教室里零零散散燃着几处蜡烛，大多数的学生因为不耐受夜的寒冷，已经回宿舍了。只有建国和几个刻苦的学生还在刷题。
放在讲台下面的小煤球炉子，因值日生的疏忽正慢慢熄灭着，它散发出来的微热早被破窗而入严寒吞噬了。窗外的冷风还在不停地肆虐着，这个地处全省西南边陲的小城，总能在酷暑和严冬之间把温带季风气候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立春前的三九天气正恰当表现着小城冬天低温。
破旧不严窗户，时不时开合的门，和深夜急剧下降的气温，使整个教室的像结了冰一样的冷。建国时不时地就着嘴里呵出来的热气搓一下自己冻得麻木的手，手指刚有了少许的知觉，眼镜片却被呵出来的热气糊上一层薄薄的冰。几个站起来准备回宿舍的学生，发现自己脚已经冻麻木了，他们一边轻轻活动着自己的脚，一边招呼建国回宿舍休息。
室外的风更像刀子刮着他们脸，刺着他们的骨。他们走到茶炉房准备打点热水暖和一下自己时，却发现水龙头已缀上了厚厚的冰凌。他们抱怨着快步走向和教室一样寒冷的宿舍。
此时的小青已经回到宿舍了。她翻看着桌子上面厚厚的台历，春节就要到了，回家的渴望冲淡了这冬夜的寒冷。上班以来，她一直是搭曹强的便车匆匆忙忙地回家，匆匆忙忙地赶来，她从没舍得花钱坐车回过家，也没有消停地陪母亲说过话，陪弟弟们聊过天。马上就要迎来春节的长假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的在家陪陪母亲，陪陪弟弟了。此刻，她感觉自己有好多话要对母亲说，要跟弟弟讲。虽然谈不上衣锦还乡，但领导的关心和认可，让她心充满了自豪和满足。她相信努力会让她在新的一年取得更好的进步，也会使母亲和弟弟们慢慢过上好日子的。
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憧憬着家人的幸福生活，也让自己在无限憧憬中进入了梦乡。
年关将至，二臭的生意着实红火起来了。申厂长和江主任为了照顾二臭的生意，把“建军便民服务点”定为电厂的定点儿招待。
原料科领着从山西过来的煤老板们，供销科带着各处的供货商，设备科带着南方的维修人员，总务科领着本地的基建人员，生产办领着外聘的技术人员，安全科领着消防验收人员，厂办室领着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人员，或中午或晚上，都熙熙攘攘地赶到二臭的“便民服务点儿”。他们有的说普通话，有的说广东话，有的说东北话，有的说山西话，一时间二臭的服务点是南腔北调，声声俱全。
他们都由主管科室的领导们陪着吃喝，主管科室的领导为了彰显对厂部领导们尊重，又拉上他们的主管厂长，主管厂长再拉上几个自己属意的部下 或者亲信。
这样，本来两三个人的饭局，结果却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越滚越多。本来几十元酒饭钱，结果人多了，酒喝得多了，烟抽的多了，菜炒得多了，饭吃的多了，钱花得自然也多了。这对二臭来本来是好事，开店的自然是喜欢大肚汉的嘛！可每每到结账的时候这些酒桌上的英雄好汉们就怂了，他们看着自己点的菜单，听着二臭计算机“加”“加”……，最后报出“等于”时，就惊讶起来，醉眼朦胧地问:
“有这么多吗？不可能，没有算错吧？”
“……”
确认无误后却是从口袋掏出文人标志的钢笔，用粗人般的手歪七扭八地签上“XX科科长XXX”。然后招呼他的客户和上司扬长而去。
二臭的店从中午到晚上，排风扇的轰鸣声，锅铲的碰撞声，喝酒猜拳的吆喝声，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然而收的钱却是少至又少，偶尔还会为零，签领导大名的签单卡却日渐增多。
当然，煤老板、供货商和包工头们请客的时候也很多，可是这些大佬们刚把钱递过去结完账，这些主管科室的领导们就会跑过把钱要过来，声称:自己结账。大笔一挥，自己的名字一写，钱就又从二臭的钱袋里溜走了。
除了请客招待，领导的签字面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广泛的多。领导没烟抽了，签上自己的名字，一条烟酒拿走了。领导春节走访亲朋好友，需要带几瓶酒几盒点心，给便民服务点打个招呼:
“给我几瓶XX的十年陈酿XX瓶，食品加工厂的XX点心XX盒，……。”
领导们来拿时，又是大笔一挥，一个名字三个字，把二臭的几百块钱拿走了。
更有甚至者，一瓶醋，一袋烟，一壶酱油都要加在招待费后面签了字。
这职能部门的领导签字也就算了。无职无权的普通职工们随着跟二臭关系的熟络，也都开始签字了，用他们自己的话说:
“我们都是电厂的职工跑不了。”他们嫌一次一次付钱麻烦，就等发工资了一起付。
从开业到春节前也就不到四十天的时间，“建军便民服务点”的外欠加起来已经过万了。二臭几次找江主任要求结招待费，江主任不是闪烁其词地说:招待费超标了，明年再说吧！就是哭穷:厂里实在是没钱啊，外欠一大堆，你是自己人，再等等吧！
可是如果不结的话，他的店儿真的就周转不开了。他们买菜需要钱，进烟进酒需要我，日用百货需要钱，厨师工资需要钱，服务员工资需要钱。他们贷的款本来就不多，除去前期四处打点、进货，早就所剩无几了，好在二臭自己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用收购粮食的钱暂时维持着。可是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该怎么发呢？生意兴隆的店老板们不为生意发愁，倒是为欠账发愁起来。
为了能在春节之前拿到电厂欠的招待费，刘智某从供货商手里赊了几瓶好酒，几条好烟。在江主任值班的晚上，幽灵一般地溜进了电厂的厂办室，不久又幽灵一般地溜进财务室，最后大摇大摆地吹着口哨走过警卫室。
第二天一早，江主任就出现在申向前的办公室，他把需要付款的单位一一列出，然后用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
“XX单位钱太多年后付，XX单位质量有问题暂不付，杨建军人实诚，饭菜味道好量又足，不能亏待老实人，必须年前付，……。”
申向前听说要给二臭清招待费，自然同意，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想过问，由他自己安排处理吧。
上午十点江主任通知二臭到厂办室核对签单，下午财务刘科长又通知二臭到财务领钱。锁在二臭抽屉里面的签单卡终于变成现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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