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罕井镇(秦可/文)
我是在17岁那年的夏天离开成长地罕井镇的。之后,零零星星回去过几次,但每次都住的很短,来去匆匆。后来父母又随我迁到了济南,我对罕井的印象就只剩记忆。一晃,快二十年了。
八十年代马村矿罕井隶属于陕西省蒲城县,地处蒲城与白水两县的交界。究竟因何得名,我始终不得而知。百度上关于其名称的来历有两种解释,我感觉都不太靠谱。罕井虽然不大,但还是有些名气的,一是因为地处南北交通的必经之地,二是因为蒲白矿务局座落于此。镇上除了矿务局,再也没有其他的工业,于是大部分时候,蒲白也就成了罕井的代名词。
罕井大约是没有井的,至少从名字上分析应该是这样,反正我没听说过谁家有。但是水塘倒是不缺,有两个,陕西把这种水塘叫做涝池,可能是因为雨后涝了才能形成。一个涝池在西头,靠近长途汽车站,南来北往的客人常常在那里等车,是个热闹的地方。另一个在东边,靠近矿区医院,由于相对来说比较偏僻,所以水质总是比较干净些,夏天便自然而然成了孩子们游泳的地方。
罕井镇西高东低,西边是建安处,东边是机修厂,从东到西也就一公里多的样子,连接这两个单位的是罕井的南大街。机修厂的东侧往南有一条林荫道,沿着这条道一直向前,然后向西拐弯,就与煤校东墙根的小路连接起来,最后能回到南大街上。这一圈下来大概也就两三千米,是我中学时每天晨跑的路线,也是夏天放学后背诵课文常去的地方。沿途有很多柿子树,山坡上,麦田旁,到处都是。柿子是不值钱的,倒是柿子树的树杈成了神奇的地方,骑在上面,背书好像永远都比在课堂上要快很多。晨跑也坚持了好几年,但体格并没有练得很健壮,大学时三千公尺长跑就没有达标。有同学后来说我跑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和女生偶遇,也许吧。
南河流水建安处与机修厂的中间就是我的母校蒲白矿务局中学,这是一所职工子弟中学,大部分学生不爱读书,因为即便考不上大学,也不会在家挨饿,只要不怕苦,下井采煤的工作还是容易找到的。那时候我们高考前先要预考,预考后只剩二分之一的学生可以参加正式高考。即便这样,我们学校的升学率依然达不到百分之十,着实让人不敢恭维。这个成绩与相邻的尧山中学、白水中学动辄百分之七八十的升学率形成鲜明对比,因而,总有家长想把孩子送到那两个学校去。我父母也动过心思,但最终我没有去,一是那两个学校条件太艰苦,二是我试听了他们老师的课以后发现并不比我们老师讲的好,为什么要去呢?
中学的对面是陕西省煤炭工业学校,简称煤校。煤校的子弟也在我们中学就读,因为受家庭和校园氛围的影响,他们大都功课比较好,于是煤校就成了大家心目中的一个高大上的地方。但是“煤校后面”却是个截然不同的去处,因为比较荒凉,常常成为有了矛盾需要见个高低的同学的演兵场。“不服?煤校后边比试比试?”有时,只这么一问,就分出胜负了。
局机关也在南大街上,位于我们中学的东侧,中间隔着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局机关的大院里竖着一根高耸入云的铁杆,我上学时常常要从下面路过,爸爸的办公室就在旁边的楼上。这个杆子是小镇最早的公用电视天线,通过它,我在露天广场收看了第一部外国连续剧《大西洋底来的人》,第一部国产连续剧《敌营十八年》,当然也有让我们学会了使用飞刀的电视系列剧《加里森敢死队》。
每到春节,矿务局都一成不变地在机关院内举办职工游乐会,参与的主角不是职工,而是职工的孩子们,有瞎子敲锣、乒乓投篮、套圈等,都是些传统项目。最吸引我们的是猜谜语,花花绿绿的谜语字条挂满了院子,撕下来就可以找裁判去兑奖。猜错了是常有的事,再挂回去,总难免要灰溜溜的。
局中老操场北大街是一条商业街,路南有一个书店,两三间不太大的平房相连而成,书不多,但终归是个能解决书虫需求的地方。我至少在那里买过两本书,一本是沈尹默的《书法论丛》,一本是《余光中诗选》,这两本书对我后来的学习和生活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所以一直没有忘记。
商业街最热闹的时候是赶集。罕井的集每五天一次,农历逢五或逢十的日子,人们都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个平日里清冷的街道挤成沙丁鱼罐头一样水泄不通。各种各样的土特产,应有尽有,你买我卖,人声鼎沸。也有不买东西专门来凑热闹的,仿佛挤一挤,就找到该要的感觉。如果能看上一场免费的杂耍,再吃上两个刚出锅的油糕,那就更加惬意了。
看电影是很受大家喜爱的娱乐方式之一。罕井的电影院是矿务局修建的,叫职工俱乐部。记得《少林寺》上映的时候,我们班一个同学竟然买了六场连续放映的电影票,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据说是看得快吐了,但貌似学会了三两招李连杰的武功秘笈,也算是值了。虽然看那么多遍的终究是少数,但如果谁说只看过一遍,一定是要被同学笑话的,于是没看两遍《少林寺》就成了我内心的一个持续很久的痛。不过实话说,电影还是看了不少,普通电影一毛五一场,宽银幕的两毛,好像在当时也不算贵,反正妈妈是舍得的,从来没有为看电影给我设置过经济障碍。
春游是留在我脑海中最开心的记忆。上中学时,老师不止一次组织我们去过尧山,尧山在小镇的南边,每次都是步行,从学校出发应该不到十公里,否则来回是走不下来的,中间还要爬山。尧山上有座庙,赶上庙会时人山人海,很是热闹。庙周围有许多石碑,上面刻的字很漂亮,我曾经用铅笔拓印过。后来喜欢上了书法,可能跟这个经历有些关系。
局中操场我们还去过一次南河,实际上准确说应该叫白水河,但大家都习惯叫南河。南河在小镇的北边,估计离学校也是几公里的样子。河水很浅,老师完全不用担心学生会出什么危险。到南河最开心的事是抓螃蟹。螃蟹一般都躲在石头下面,轻手轻脚走到大石头旁边,猛地翻起石头,就有可能看见一只或者好几只聚在一起的螃蟹。这种螃蟹个头不大,但数量不少,有同学说他妈妈会加工,我们就都交给他,第二天金黄金黄的炸螃蟹一带来,瞬间就抢没了。
梁实秋说,味至浓时即家乡。
凉皮和油泼面几乎是家家都会做的,简单而可口,到了快吃饭的时候,总有一家两家会飘出炝辣椒的味道,引得你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但要说最好吃的,还是妈妈包的饺子,大葱猪肉馅,地道的陕西味,再配上油泼辣子和蒜泥混在一起的蘸料,想想就流口水。而且事情还总是那样巧,每当我放学忽然想吃饺子的时候,回家看到的晚饭就一定是饺子,是妈妈能偷窥到我的心思吗?
柿子皮,软枣,杜梨,红薯干,海棠果,也是隔三差五必须要吃的美味。就在学校门口,每天都有一群老奶奶拎了筐在学校的围墙下叫卖,大都几分钱一茶碗,十分受大家的欢迎。再有一种果子叫拐枣,酸酸甜甜,很是独特,估计现在的孩子多半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还有唯一的一家冰淇淋店,藏在俱乐部北侧的一条小胡同里,虽然不起眼,但孩子们都是知道的。冰淇淋没有什么特别,倒是那里的冰镇汽水成了难忘的美味。汽水是散装的,其实并没有气,但很浓,很凉,也很甜。我们都是拿暖瓶去买,一喝,就是一个夏天。小时候我们期盼罕井也能像大城市那样繁华,像大城市那样热闹。可是,去年国庆节,当我终于有机会再回罕井的时候,却真心希望她还能是原来的模样,简单而淳朴,温暖而慈祥,就像母亲一样,在尧山北,在南河南,静静地,等待每一位游子的归来。(2017年1月19日于济南)
罕井老街道编后记:每每看到有关写罕井老家的文章就兴趣盎然,虽不知本文作者秦可是何许人也,但从文字中可推断出,应该是蒲白矿务局职工的八零后后生,作者如今虽过而立之年,却还能对儿时的罕井旧事记忆犹新,还能对曾经的罕井如此情感深厚,使我这个生于斯、长于斯、半个世纪都没离开过罕井的当地人汗颜,其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从时间推断,作者在罕井长大成长的过程,也正是我辈为矿区现代化建设奋斗工作的过程,透过此文,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罕井的曾经,所以,内心里十分感谢作者,从遥远他乡送来的这篇罕井记忆……
一平赏读编辑配图2019.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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