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老家的大黄狗了。
大黄狗名叫吆儿,乡话发音大概是ye~,音调三转,尾音上挑,叫起来特带劲。通常我到老家还没进大门就会开始耍着花腔叫它,而它也是我童年最最重要的玩伴之一。
吆儿在见到熟人或者听到其名时总会兴奋的跳来跳去,摇首摆尾,铁链甩得哗啦啦作响。这种热烈欢迎的态度无论谁见到,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得昂扬起来。回老家的大半时间里,我都是搬着板凳围着他坐,逗他玩,给他开小灶,连吃饭都要留一口最后倒给他。
但是看家护院上,吆儿一向尽忠值守,绝不含糊。见到生人进门就狂吠,一点情面都不留。再加上成年后体格五大三粗,瓷牙时表情凶神恶煞,很少有生人敢接近他。于是,自打凶相初显时,他就只能和铁链为伴,窝据在小院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几片石棉片靠墙为窝,半截破瓦罐置地为碗,凑成了他全部的家当。他大概是孤独的吧,所以主人一接近,他便欢乐的直蹦直跳直摇尾,谄媚地讨好;没人理的时候,他便或坐或卧,或自娱自乐,无聊地清闲着。寥寥地几次狗链开了,是他唯二可以撒欢的时刻,这时候他便满院子乱窜,伸着舌头嗅遍所有好奇的地方,然而很快便被身强力壮的大人们按住重新锁起来。记忆犹新的一次是我从外面回来,惊讶的发现他在院子里撒欢,我叫他,他跑过来围着我亲昵地打转,没有咬我。
之后呢?时间真恐怖,之后我上学了,为了学业回老家次数越来越少,跟他玩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再之后呢?再之后他忽然不见了,爷爷养不动了,于是被卖狗肉的几百块钱给牵走了--- 狗在乡下只是牲畜。
我在空荡荡的小院角落徘徊了几次,心也空荡荡的揪了几下。
不知道他走的那天怕不怕… 唉,一定会怕吧,毕竟没出过几次家门,即使长得再凶,内心也是单蠢的。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 唉,一定会难过吧,被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人给卖掉,即使再不受重视,也还是有感情的。
无法想象他死后的样子,总觉得他还在这世上的某处,和平时一样,或坐或卧或摇头摆尾。
那处也只存在于我记忆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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