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读汪曾祺先生的《食事》,这本书记录了汪先生生平去各地所吃到的美食,还叙述了做法,颇有意思,勾起我很多小时候的回忆。
我生长在鱼米之乡,小时候家乡有非常多的湖,湖里的鱼异常肥硕鲜美。每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做蒸鱼吃,蒸鱼是年夜饭上不可或缺的一道佳肴,也是我们当地的特色,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沔阳三蒸”,蒸鱼便是这三蒸之一。蒸鱼做法也是很简单的,往往越是简单的烹饪方法反而能做出极致的美味。胖头鱼个大肉嫩,去鱼鳞洗净用姜片和盐腌制半小时去腥,然后拌上我们当地的米粉(用大米磨成的细粉)上蒸笼蒸上两个小时,出锅后香气四溢,味道则是鲜嫩软糯、原汁原味、食而不腻。
这道菜我知道做法,但是远在异乡我做不出来这家乡的味道,一是蒸菜的米粉我在北京从未见到过,二是虽有相同品种的鱼,但是味道相差远矣。现如今回家过年,这些蒸菜也随着远在大城市的年轻人的口味变化而逐渐减少了,年轻人不愿意过年每天大鱼大肉,希望吃点清淡的,这些蒸鱼蒸肉由原来的十大碗逐渐演化成一两碗,而在年轻人中会做这些菜的寥寥无几。不经让人感叹,家乡味越来越远了啊。
小时候的家乡经济水平并不高,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也不是能天天吃鱼吃肉的,平常的家常菜多以自家种的蔬菜为主。有时候遇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当季的蔬菜,妈妈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吃到新鲜的菜。像红薯藤、南瓜藤都是可以吃的,这些我在北京的菜市场也从未见到过。妈妈们都是从自家的菜园子里摘取嫩的红薯藤,刮去表面的皮,留下细细的杆,和青辣椒同炒。红薯藤的口感脆中带着一丝甜味,伴着青椒的微辣,别有一般风味。而南瓜藤表面是绒绒的,没有脆感,有种苦涩的味道,所以一般会在炒的时候放醋来去它原本的涩味。随着近年经济的发展,家乡的人生活水平提高了,这些菜也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了,很是遗憾。我偶尔还是会怀念这些味道。
大概与我有着一样怀念的心情,汪曾祺先生在《食事》中写到:一九八六年,我重回了一趟昆明。昆明变化很大。就拿米线饵块来说,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我住在圆通街,出门到青云街、文林街、凤翥街、华山西路、正义路各处走了走。我没有见到焖鸡米线、鳝鱼米线、叶子米线,问之本地老人,说这些都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到处都卖肠旺米线。“肠”是猪肠子,“旺”是猪血,西南几省都把猪血叫作“血旺”或“旺子”。肠旺米线四十多年前昆明是没有的,这大概是贵州传过来的。什么时候传来的?为什么肠旺米线能把焖鸡打到,变成肠旺米线的一统天下呢?是焖鸡没人爱吃?费工?不赚钱?好像也都不是。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我很明白先生的感受,本地风味一旦改变,总感觉“不得劲儿”。从而会生失望之感。而对这种失望往往是无力的,这才是最难受的地方。
最近我总在想,我们这一代已然如此了,家乡之味越来越淡,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会做饭,那么我们的下一代呢?他们会知何为“家乡之味”吗?我们这一代能留给下一代的味道是什么呢?是快餐、西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很不希望将来我们的子女不知故乡滋味,不识家乡菜,这将会是我们永久的遗憾。美食也是一种文化,需要传承和发扬。我们在不停接纳外来食物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回头看看我们自己的传统美食呢?我们多回家吃吃父母做的饭菜,和父母讨教家乡菜的做法,既能增进和父母的感情也能让自己的厨艺精进,何乐不为呢?
乡愁乡愁,故乡的美食能冲淡乡愁,让家乡离我们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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